吴家偏院里，后犄角旮旯里，有间小小的耳房，那就是徐大的下处。屋外的小泥炉子泛出湿漉漉的柴火烟气，有点儿呛人。

南窗污浊的玻璃闪烁着，本该一天一擦的，这会儿也没了精神。

两个灰心丧气的人，抿着嘴没滋没味地咂着一包炸蚕豆，伴随着蚕豆的，还有一包用黄糙纸包着的豆制品——素鸡。

辣嘴甘冽的绿豆土烧，从钉了铜锔子的小酒壶里源源倒出，两个质地、样式不同的酒盅，老旧的图案，在酒的洇润下显得有些生动，至少，比那两张丧气的脸，好看多了。

徐大和洪五谁也不说话，一肚子委屈和幽怨，全倒进喉咙里化成绕指柔，穿肠却不过，最后憋成后劲上头，两人遂都歪到了桌子下。

等二丫找到这里时，这两家伙正一高一低地，就这么躺地上，酒鼾一声高过一声，任她捶来打去，就是不醒。

“哎呀真是要命！”二丫急得狠狠拎起洪五的衣领：“早不喝晚不喝的，这会子你喝个什么酒啊！国家大事都误你手里了你知不知道？！”

洪五被拎得肚子一紧，打个嗝出来，一股子酸馊的老豆臭，熏得二丫差点没把他丢台阶下头去。

“什么，要命？”洪五挠挠肚皮，说着梦话：“要谁的命？要命没有，要，要酒，倒有一壶！”

什么话这都是？！

二丫无可奈何地把他搬进屋，和徐大一里一外安放到**，一对好基友，头碰头，越发鼾声四起。

真真要命了！

回到家，二丫冲着等得一脸焦急地娘摇了摇头：“没戏，五叔喝醉了，这会儿正跟徐大一块上苏州了！”

娘一听急得也跳起来，又骂洪五，又骂徐大，末了想起什么来，忽然看了看二丫，咀嚅着，没说话。

二丫还是摇头：“娘，别想了！三姨没回来，家里就徐大一个人，还有五叔，不过现在两人都成了醉猫，指望不上！”

她没提文哥，二丫娘自然也不会提，咕嘟咽了下口水，将那两个字又吞回了肚里。

“那现在该怎么办？”二丫娘在屋里走走停停地绕圈子，床边放着的几块白绫缎子，被她搓揉得不像样儿，眼看就快成了抹布。

“娘！”二丫看不下去：“您还是坐下来吧！那缎子您也好好收起来！万一三姨回来，您还得交活计呢！”

二丫娘不停，愈发走得着急上火：“活计不活计的，有什么要紧？你明儿就得见官，没了小猴子，这事就成了你说我说，没个准调！田三那人嘴巴子最厉，里长也是他那边的，你没个人证，凭什么说得人信你？”

二丫好气又好笑：“娘说得极是！可咱们现在不是在想主意么？主意是想出来的，不是走出来的，您这儿来来回回的，我眼都花了，坐下来慢慢商量不行吗？”

二丫娘一听这话，只得勉强将身子挨到凳子边，二丫也坐了下去，托腮沉思。

可才过了几秒钟，她的思路还没理顺呢，娘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二丫一脸Ｉ服了Ｕ，仰视着娘亲：“母上大人，敢问您这又是怎么了啊？！”

二丫娘匆匆向后门去：“不行，我这里打小鼓似的，就是坐不住，我得出去，我得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二丫只剩下摇头叹气的份。

不过看着娘的背影，她倒心头一亮。

横竖坐在这里发呆，不如进厨房里做点好吃好喝的，胃口一开，也许头脑就伶俐了呢？主意也就来了呢？！

说干就干，二丫跳下板凳，冲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