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野种!
也配人模狗样地踩在苏家大宅的正房偏院,站在自己面前直视自己的眼睛!
最可恨的是,那个男人竟敢在没问过自己时,就把家里旧年的帐簿交到他的手里!
文哥看着对面那个浓妆艳抹的脸,表情万千变化,犹如她此刻内心的百般不爽。
他微微笑了一下,眼角飞过来,漂亮的黑眼珠如浸在水晶池中的黑玛瑙,乌亮沁人,虽然面上带着笑意,然而与那般通透如水玉的目光触上,苏夫人却只觉得浑身上下,透心的凉了一凉。
“老爷夫人的重托,我如何敢不受?文哥我绝不会忘记,我是因何而到这里来的!”
苏夫人一口气憋在腔子里,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哦?你倒说说看,你是因何而来?”
文哥不出声地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让苏夫人莫名觉得好像看见了荒野上的一只狼。
“从来处来,因而从回处回。夫人如此聪明,难道连这个禅机也参不透?”
猛的一阵寒风吹将过来,荼縻花片簌簌的飘下,落满身上,苏夫人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方觉身上冷起来,散云一片,瞬间遮住了碧月,更见得阴索索了。
等苏夫人清醒过来,月光下早没了文哥的身影,倒是吴家三姨还站在身后,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好像一顶带着帽子的无常。
“你怎么不走?”苏夫人因一时失态而大窘,遂迁怒于对方:“现在好了,反过来叫你瞧了我的笑话是不是?!别以为那晚我求了你,你现在就可以爬到我头上耀武扬威!”
吴家三姨看着苏夫人,不知是不是文哥的话给了她勇气,又或是看穿苏夫人的套路,比刚才竟稳定得多,心里冷冷地笑,面上漠然:“夫人说哪里话?求我的本也不是您本意,我肯让文哥来,也不为了夫人。”
苏夫人愣了一下,很快明白。
“当然了,”她阴笑一声:“你为了进这个门,熬了多少年,如今别说我去求,听得一句老爷要死,只怕爬也爬来了。不能与他生生年年,与他送个终也是好的。”
三姨心里针扎了一下,终究没有口出恶言,反愈发冷漠:“这条路夫人也差不多看得到尽头了,怎么还不放手依旧执念殆缠?老爷如今这样,夫人不说打点起精神来防着二房,反要欺负新来的少爷不成?他名义上,好歹也是您的儿子。”
苏夫人被她点中心事,怒极而斥:“少放你娘的空屁!我的事与你什么相干?说到底你不过在这里寄居!文哥叫你一声三姨,你还真拿他当了亲生?!哪条路就看到尽头了?你一介村妇,晓得什么世间仕途道路?!二房大房都是姓苏!你一个外人,少在这里插嘴胡说!”
三姨不恼不气,反又向苏夫人行了个礼:“夫人说得也是,”月光将她一双眼睛照得熠熠生辉:“我本就不该住在这里,文哥既然已来,就请夫人放我回去。我虽是个村妇,也有好些活计丢不得手的。”
苏夫人心里一动,不由得下死眼看了看三姨,然后哼一口冷气:“我知道,你城里城外的,也有不少关系,不过劝你死了这条心。不是我说句大话,只要有我说一句,没人敢顶着我娘家的雷!”
三姨听这意思,知道对方是防着自己跟她做对,为扶起文哥而在背后捣鬼,当下只有叹一口气:“夫人实在多虑,苏家好文哥才会好,我吴三姨不做那起损人不利已的事。”话到这里,声音忽然转低:“不过五姨娘走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文哥到她坟头上,上一柱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