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半天没说话,眉目冷凝,完全不似平时那种如玉温润的模样,而是一身煞气,再开口时,亦俨然是另一种口气了。
“夫人什么时候来的?站那阴地里半天,小心让露水打湿了,沁了寒气。”
三姨骤然转身,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苏夫人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了。
“见过夫人!”她强自镇定下心情,缓缓弯腰行礼。
苏夫人从廊柱下走出,穿一件天蓝翡翠漏地凤穿花绉纱衫儿,下衬着绛红绉纱衲袄,系一条素罗落花流水八辐湘裙,紧罩着点翠穿珠莲瓣云肩宫袖,虽是深夜,却浓妆艳服、珠翠盈头,仿佛才从哪家堂会,吃喝游玩后,回家来。
“这夜也深了,你们怎么不睡?”夫人的声音不高不低,貌似平常。
三姨想说话,却被对方眼神刺了一下。
她知道,夫人根本无意在自己身上,知趣的,就该退避。
可三姨不是苏家姨娘,她没有义务让夫人高兴,因此她没再开口,却也没有就此退下。
文哥没有开口,默默注视着夫人,直到她越过三姨,直接站到自己身前。
“听奴才们回话,说老爷把旧年的帐簿交给你了?”
苏夫人幽幽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音带着一丝危险慵懒的沙哑。若来自地底深渊。
如果黑白无常有声音,差不多也该是这个调调。
三姨的心一下揪紧。
钱和权力,这才是苏家,不,应该说苏夫人最在意最着紧的事。
肯点头让文哥回来,几乎如同从毒蝎身上拔刺一般,若不是夫人再没了底牌,她绝不会出动这一手。
这几年来,苏夫人几乎将天下的名医都请了个遍,可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姨娘们大半早在进门前就被她动了手脚的,自然无法受孕,个别特例,也都在怀胎之后,遭了她的黑手。
本仗着娘家势力,又看老爷身体尚好,不怕再多想几年法子。
可让苏夫人没想到的事,天下终不是有钱有权,就能成事的。
苏清鹤的身子说垮就垮了,后继无人,二房又一直暗中咄咄逼人,她再有本事,无后是个绝逃不过去的罪责,苏家的权杖,她是不想交,也得交了。
若不是如此这般万样无奈,这小子怎么可能进得了苏家的大门?!还成了她嫡亲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