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娘才要说几句客套话挽留,吴家三姨不客气地转身吩咐她:“才我又收了一批,都是白绫要做小袄的,一会送来给你锁边,留神洗干净手,别污上印子洗不掉!”
文哥只得起身,只是看了二丫一眼,好像有许多话还没说尽似的。
二丫笑笑,推他向前去:“走吧,明儿再来就是。我蒸上好的火方给你下饭。”
文哥这才咧开了嘴角,漂亮的双瞳里好像有金色的小鹿在跳。
三姨当看不见,已经走到院外,嘴里催着文哥:“快点!”
麻姑大大咧咧地在后头冲二人挥手:“走啦?不送了哈!说到书我倒想起来,我表弟才还说要来这儿蹭饭呢,叫我表姑丈关进书房了!好好的你说逼他考什么举子?也不看看是那块材料么?!文哥倒还凑和,我看是个能成事的。对了我爹昨儿还说呢,他老人家进城,碰上苏老爷了,竟然也问起你家文哥的举业了呢!”
苏老爷!
吴家三姨本不当她的话算回正经事的,听见这三个字,却仿佛一下子心脏就被一双冰凉的手一把捏住了,生生就停在了跃起前的那一瞬间。
有些人的脸,即使隔了十几年不见,却依然会让人会记得清清楚楚。
不管当年他赐给你的是痛苦还是愉悦,不管时光过去多久,都永不退色地保留在你的记忆里。
分别时,他的表情,他脸上眉梢眼角扬起的角度,仿佛都刻入自己神经的最深一处,每每想起,在最敏感而细微的知觉之上,总生出战栗,让你永不可忘。
苏老爷。
吴家三姨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抬起顿住的脚重重放了下去,虽保持着向前的姿态,背影却情不自禁地,蹒跚起来。
二丫不觉蹙眉,将脸转向娘去,才要问这苏家老爷是谁,娘的眼神却让她猛地收口。
娘朝麻姑努了努嘴,二丫知趣地坐了下去,沉默不语。
麻姑还算有些良心,一大盘甜瓜火腿,她吃下大半,最后余三到五片,说包起来,给辛苦读书的表弟续命。
“我看他这一天闷在书房里,怕是小命去掉一半,这几片算救心丸药,姐姐你好生包上,一会我带回去。”
二丫笑说那就挂麻姑帐上,送她出去。
回到屋里,偏生娘又不在,去了三姨那里取衣料了。二丫耐下性子,在院里晒干草,养水培的香草,直到看见小道上过来个熟悉的身影,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