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二丫娘的话,吴家三姨笑了一声,不过这笑太难看,还不如哭。
“你们当它是缺陷,我却当这开不得口的毛病,是福呢!”
说着,三姨就站起身来,这回是真的送客了。
“五婶,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毛病得慢慢治,一时半会,神仙也救不得。若我福厚,总能有缘得个良医的,若命薄,那也不能强求。”
这话一说,二丫娘不走也得走了,好在她是被别人拒绝惯了的,因此心里也不觉得自己的多余,只是有些讪讪的,好像没帮上忙似的。
吴家三姨将她送到门口,嘱咐徐大拿个灯笼,然后把住门框,冲二丫娘微微一笑:“倒多谢你,黑天大夜的还来看我,你去吧,明儿我叫徐大给你把人领去。”
这话一说,二丫娘心里顿时舒服许多,也立马觉出吴家三姨的妥贴来。
到底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有时她面酸,只是不愿意与人周旋罢了,真用起心来,则是完全能做得到圆融通达的。
徐大佝偻着腰上来,手里早预备好了一盏纸灯笼,上头写着吴字,却与外头吴家大院的不同,多印了一朵莲花在上头。
二丫娘千恩万谢地接了,徐大却不吭声,一身黑衣,鬼魅似的又退了下去。
“一会叫文哥儿早点回来,他也累了一天,该早些歇息的。”吴家三姨说完这话,又冲二丫娘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转身回房了。
二丫娘已很感念,也知道对方身体不适,哪有跟她计较的道理,便自己慢慢走出院门,一抬头,一团黑影窝在角落里,竟是徐大。
“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跑这儿来了?”二丫娘差点没叫出声来,徐大却还是不说话,领着她出了后门,顺手就将门反锁上了。
文哥是不说话的,徐大看来话也稀得很,三姨更是话少。
想到这里,二丫娘不由得叹气,抬头看了看黑夜里只显出轮廓的偏院。
这院里,平时可能耳闻见些声气么?
有时候太过清静了,反显得寡淡,甚至凋敝。
二丫娘记得当家的在时,就曾说过这话:“那三姨心气太高,怕不是个福相。”
看她屋里,又是莲花又是青砖,不都是凉物?绸缎也是凉的,一小匣一小匣的钢针更是凉上加凉
女人家,还是得有些热闹气,才养得滋润,似三姨这般,就连人间烟火气都没了。
院里,徐大取走了残茶,三姨闷坐一会,还是走到了床后的箱笼前。
妆奁一件件打开,三姨用手摸去:一箱笼白绫,一箱笼藕色绫,一箱笼天青色的绢,再有一箱笼各色的丝,还有一个扁匣,装的是一叠花样,一个最小的花梨木匣子,则放着绣花针。
其实不用看,这些年下来,三姨摸也摸熟了,她随便从最上面一笼里抽出一块白绫,走到窗下,便支起绣花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