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刘裕一家子和孙无终随王愔之回了庄子,安排在客舍里。
虽说是客舍,却也是一间间的独门小院,孙无终一间,刘裕家一间。
几案榻柜都是新打的,刷上清漆,散发着木料的清香,被褥也是崭新的,松松蓬蓬,带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啊!”
刘兴男满意地怪叫一声,一跃而起,扑在了榻上,面孔埋在被褥中,吸吮着那阳光的气味,浑身说不出的放松。
就觉得,王愔之的庄子比自己家那两进小院好多了,家里住的太久,有一股子永远都散不去的烟灰味道。
而这里呢,干净整洁,气味清新。
尤其是床头还为她贴心地淮备了两套衣裙。
句章和下邳的住处更是没法比,陈旧破烂。
“哎,你这小娘怎么回事,快起来,这是人家家里!”
臧爱亲顿时脸绿了,把刘兴男拽了起来。
“又没外人在!”
刘兴男撇着嘴道。
“你这样子,怎么去见逵之郎君?”
臧爱亲责怪道。
“那就不见呗!”
刘兴男嘀咕。
臧爱亲这是气不打一处来啊,生个这样的女儿,他老刘家的祖上做了什么孽?
刘裕也道:“王愔之邀我们入住,未必怀有好心,还是小心些为妙。”
刘兴男不满道:“他能有什么坏心,要想害我们,直接兵马围杀便是,又何必大费周折……”
正说着,见刘裕的面色变了,忙道:“小女去附近走走,一会就回来。”
随即闪身窜了出去。
夫妻俩直摇头,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有责怪之色,一个怪对方早年沉迷博戏,疏于管教。
另一个又怪臧爱亲未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是的,我是出去赌博了,可是你在家啊,你是怎么管教的?
刘兴男不自禁地往湖边走,那满地盖过脚踝的青草,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各种颜色,大大小小的蝴蝶环绕纷飞,还有辛勤的蜜蜂拮采着花粉,令她早忘了先前的不快。
嗯!
到底是士家郎君,住的就是讲究。
再向前望去,碧波粼粼,钟山苍翠。
壮哉!
美哉!
这时,一名身着彩衣的女子带着两个婢女也走了过来,约三十出头,美丽端庄,尤其是那雍容华贵的气度,令人不敢直视。
“见过夫人!”
刘兴男连忙施礼。
“咦?你这小娘子认得我,你是哪家的?”
王氏颇为惊愕。
刘兴男乖巧的笑道:“您不就是王郎的阿母吗,妾是刘裕的女儿,名兴男,与阿父阿母被邀来庄上作客。”
“咯咯咯咯~~”
王氏掩嘴大笑起来,那是笑的花枝乱颤,凶前的沉甸甸波澜起伏,看的刘兴男羡慕无比,又不明白王郎的‘阿母’为何发笑。
好一会,王氏才止住笑。
对于刘裕,她是知道的。
一度司马道子父子很是推崇此人,从句章那恶秽之地迁为下邳太守,又打算召入朝廷予以重用,可惜不受,弃官回了京口。
若有此人领禁军,虽不敢说必胜,也不至于面对荆州军时一哄而散,倘若能打的有来有回,王愔之未必敢于率军下都。
在她想来,她失去了一切的最直接罪魁祸首是寄奴哥啊。
王愔之与相王父子有杀父之仇,桓玄与相王父子多年攻讦,谁杀谁都不意外、
而你刘寄奴,受相王简拨,却在最需要你的时候避而不来。
相王没有对不住你,是你对不住相王!
乱臣贼子耳!
王氏心里把刘裕给恨上了,却是如春风般的笑道:“好一个小娘子,我都有些喜欢你了呢,若是能为我家妇,岂不美哉?”
刘兴男俏面一红,嘀咕道:“王郎不是有妻了吗?”
“嗯?”
王氏眸光一转,她本是随口说说,调侃下刘兴男,可这明显有情况啊。
桓玄和王愉,她暂时没法报复,王愔之也避着她,警惕性极高,那就先拿刘寄奴开刀。
一个个的来!
刘寄奴既然能住到王愔之的庄上,显然是有些勾连的,倘若能离间这二人,使之互相攻杀……
王氏不由看了眼刘兴男,凭着女人的直沉,她觉得,刘兴男应该是突破口。
以她的处境,丈夫没了,王妃的尊贵没了,又没有后代,去投奔堂哥,堂哥却将元显六子沉了江,又要把她献给桓玄搏取功名富贵。
属实是除了一条命,一无所有,搁现代,就是无敌之人。
她的内心已经无所惧。
大不了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