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凌雪的心上。
她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煞白。
谋朝篡位?
滥杀无辜?
她当然想篡位,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她要的是万民拥戴,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女皇。
而不是背上一个屠戮忠良、残害百姓的千古骂名。
“贱人……”
萧凌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她不用想也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搞鬼。
沈知夏……
一定是那个贱人!
她以为,自己软禁朝臣,掌控兵权,就已经扼住了萧承煜等人的咽喉。
却没想到,对方反手就给了她这么一记釜底抽薪的毒计!
用舆论做刀,用万民做刃!
杀人不见血!
“啊——!”
萧凌雪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
瓷器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搅动。
头疼欲裂!
她精心布下的局,她以为固若金汤的京城,竟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现了一道致命的裂痕。
百姓的愤怒,是最可怕的力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一个想要成为女皇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会想,她今天能为了皇位,杀掉十几位朝中大员。
那明天,是不是就能因为一点小事,屠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满门?
信任的基石,一旦崩塌,就再也难以重建。
“殿下!殿下您息怒啊!”
韩正和陶宇,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
就在这时。
一名侍卫,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地禀报道:“启禀殿下,董阁老……求见。”
萧凌雪猛地喘了一口气,用手撑住额头。
董阁老?
他来做什么?
这个老狐狸,一向最是爱惜羽毛,讲究明哲保身。
如今,在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刻,他竟然敢坐着马车,大摇大摆地来到自己的府邸。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和她萧凌雪,是绑在一条船上的。
萧凌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有恼怒,也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依赖。
“让他进来。”
她挥了挥手,声音疲惫。
很快。
董阁老一身暗色常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韩正与陶宇,最后,目光才落在了脸色苍白的萧凌雪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十分平静。
“殿下。”他微微躬身。
“董阁老不必多礼。”萧凌雪坐回椅子上,揉着发痛的眉心,“外面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
“老臣,略有耳闻。”董阁老淡淡地说道。
“那你觉得,本宫现在,该当如何?”萧凌雪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董阁老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一旁,自顾自地,从还算完好的茶壶里,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
“殿下,您觉得,是谁做的?”他慢悠悠地问道。
“除了沈知夏那个贱人,还能有谁?!”萧凌雪恨声道。
“不错。”董阁老点了点头“这一招,釜底抽薪,借刀杀人,的确是高明。”
“她杀的,不止是十几位朝臣,更是殿下您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她将殿下您,从一个‘拨乱反正’的皇室宗亲,变成了一个‘滥杀无辜’的篡位奸贼。”
“一招棋,就毁了您大半的根基。”
董阁老的话,字字诛心。
萧凌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本宫知道!”她烦躁地打断他,“本宫现在问你,要如何破局!”
董阁老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
“破局?”
他轻笑了一声。
“殿下,这个局,已经破不了了。”
“什么?!”萧凌雪猛地站起身。
“人已经死了,百姓的怒火,也已经被点燃了。”
董阁老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现在,无论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信。您越是解释,他们越觉得您是心虚。”
“您越是镇压,他们越觉得您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这是一个……死局。”
萧凌雪的身子,晃了晃。
她死死地盯着董阁老,仿佛要从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出一点玩笑的痕迹。
然而,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那……那本宫就……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当然不。”
董阁老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既然局破不了,那我们就……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让他们所有人都看不清,这浑水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与此同时。
一辆朴素的马车,正缓缓行驶在返回栖梧院的路上。
车厢内,沈知夏阖着眼,靠在软垫上,神情淡然。
窗外那些鼎沸的、愤怒的声浪,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仿佛,那一场搅动了整个京城的腥风血雨,与她毫无关系。
她布下了网,撒下了饵。
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等着那条自以为是的鲨鱼,在网中,疯狂地挣扎,直到耗尽所有的力气。
突然。
“吁——”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车身一阵剧烈的晃动。
“怎么回事?”沈知知夏睁开眼,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守在车外的云芷,声音凝重地回道:“主子,有人拦车。”
沈知夏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时辰,这条路,会是谁?
她正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