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我大宁开国太祖,亲手立下的铁律!”
他的声音,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殿下贵为皇亲,却知法犯法,草菅人命,谋夺家产,罪行罄竹难书!”
“若今日,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敢问,国法何在?天理何在?!”
萧凌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折子戏。
“说得好。”她甚至轻轻地鼓了鼓掌,“那么,依你之见,本宫该当何罪?”
李明轩眼中血丝密布,他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按我大宁律例,谋财害命者,当斩!”
“斩?”萧凌雪笑了,“就凭你们?”
她的笑声,尖锐而刺耳,回荡在公堂之上。
李明轩知道,他不能退让。
今日若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他转过身,面向早已魂不附体的徐俊良,朗声道:“徐大人!”
“此案,并非孤例!”
“三年前,户部侍郎周家满门被灭,家产被其姻亲,时任通政使的王家侵吞,卷宗至今仍在大理寺封存,只道是山匪作案,不了了之!”
“五年前,江南富商钱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万贯家财流入了谁的口袋,至今仍是一笔糊涂账!”
“七年前,……”
他每说出一个案例,旁听席上那些刑部和大理寺的老臣,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全都是悬案。
谁都知道背后水深,却无人敢碰。
没想到,这个李明轩,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
李明轩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带着泣血的悲愤。
“这些惨案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有一个权势滔天的家族在背后撑腰!”
“而这些家族的背后,又都与一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猛地转身,再次伸手,指向萧凌雪。
“就是她!”
“这些家族,每年都会向公主府,孝敬巨额的‘冰敬炭敬’,大人若是不信,可立即派人,去查封公主府的账册。”
“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草民恳请大人,遵循大宁律法,立刻将罪妇萧凌雪,收监下狱,听候圣上发落!”
“恳请大人,为我姐姐昭雪沉冤!”
他猛地撩起衣袍,重重地跪了下去。
额头,与冰冷的青石板,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请大人,将罪妇萧凌雪,收监下狱!”
这一声呐喊,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整个公堂,被他这一跪,这一声呐喊,震得嗡嗡作响。
百姓们从最初的恐惧中,渐渐回过神来。
是啊……
大长公主又如何?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请大人,将罪妇收监下狱!”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收监下狱!”
“严惩凶手!”
“还天下一个公道!”
一时间,群情激奋,声浪滔天。
徐俊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灰败。
他看着跪在地上,身形单薄却脊梁挺直的李明轩。
又看了看高台之上,面带讥笑,仿佛置身事外的萧凌雪。
他手中的惊堂木,重若千斤。
拍下去,他死。
不拍,王法死。
萧凌雪脸上的笑容,终于缓缓收敛。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明轩,看着堂下那些义愤填膺的百姓。
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的怜悯。
“呵……”
她冷嗤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一群蠢货。”
她理了理自己云锦宫装上那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无言的威压。
“本宫给你们这个机会。”
“本宫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来定罪。”
“谁,敢上前来?”
她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激愤的百姓,还是战战兢兢的官吏,全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种源自于骨髓深处的恐惧。
是普通人,对绝对权力的,本能的畏惧。
方才还声震云霄的公堂,再一次,落针可闻。
“没有吗?”
萧凌雪嘴角的讥讽,又浓了几分。
“一群没胆的废物。”
说罢,她再也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迈开脚步,就要离去。
“站住!”
李明轩猛地从地上站起,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你想就这么走了吗?!”
“萧凌雪!你把王法当成什么了!”
萧凌雪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王法?”
她轻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在这京城里,本宫,就是王法。”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在几个太监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她就这么走了。
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承认了杀人,然后,就这么走了。
轻描淡写,毫发无伤。
李明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滔天的恨意与无力感,如同两只无形的巨手,疯狂地撕扯着他的心脏。
一股腥甜从喉咙深处,翻涌而出。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洒而出,在他面前的青石板上,溅开一朵触目惊心的,妖异的红莲。
他的眼前,一黑。
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公子!”
“李公子!”
公堂之上,瞬间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