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董博元。
“董二爷,敢问,若无不可告人之事,董家为何要平白无故,赠予一个不相干的冷宫太监,如此巨款?”
董博元语塞,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明轩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大人,草民还有物证!”
他再次示意,一名衙役捧着一个托盘上前。
托盘之上,是一只早已发黄的银簪。
“此乃家姐遗物。当年家姐病重,曾用此簪试毒,簪身并未变黑,家姐这才没有在意。”
“直到前些时日,草民请来仵作,重验此簪,才发现,这上面残留的,并非寻常毒物。”
李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锥。
“而是一种,产自西域,十几年前曾流入宫中,后因其毒性太过霸道,而被列为禁药的奇毒——”
“噬心散!”
在场旁听的几个刑部和大理寺的老臣,听到这话,纷纷脸色大变。
此毒无色无味,入体之后,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使人日渐衰弱,状若久病,最终心脉枯竭而亡。
徐俊良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质问福安:“福安!你可知,你当年偷运出宫的,就是噬心散?!”
福安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
“奴才……奴才不知啊大人!奴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贪图钱财……奴才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求大人饶命,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徐俊良又看向寒霜和董博元。
“你们二人,还有何话可说?!”
寒霜嘴唇紧抿,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她知道,此时此刻,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董博元则是强作镇定,梗着脖子狡辩:“徐大人,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罢了。仅凭一个老太监和一本不知真假的账册,就想给我董家定罪,未免太过草率!”
“草率?”
李明轩笑了。
“好,既然董二爷觉得草率,那我们便再仔细审审。”
他的目光,转向徐俊良,“大人,董家虽位高权重,但想必,还没有通天的本事,能将手伸进宫中。”
“这噬心散,既然是十几年前从宫里流出来的,那么源头,必然就在宫中。”
“敢问大人,当年,是何人,可以绕过层层看管,将一个久居冷宫的太监,送出宫去?”
徐俊良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寒霜,心一横,顺着李明轩的话问了下去。
“福安!本官问你!当年宫中禁药,由何人掌管?想要取用,需何等凭证?!”
接下来的审问,漫长而煎熬。
从福安的口中,顺藤摸瓜,又传了几个当年在尚药局当差,如今早已告老还乡的老太监。
一桩桩,一件件,盘根错节的线索被不断地挖出。
所有证据,最终都指向了一枚令牌。
一枚,只有宫中地位最尊崇的几位主子,才拥有的,可以自由出入宫中各处的金凤令牌。
而十五年前,拥有这枚令牌的人,屈指可数。
太后,皇后,以及……
深受先皇的亲妹妹——大长公主,萧凌雪。
案情审到这里,已是黄昏。
徐俊良知道,今日,到此为止了。
再审下去,就不是他一个京兆府尹能扛得住的了。
李明轩也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今日能将董家钉死,将线索引向大长公主,已是巨大的胜利。
他要的,不是一个仓促的了结。
而是一张慢慢收紧的网,要让所有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插翅难飞!
“今日审理,暂告一段。相关人等,一律收押,听候再审!退堂!”
随着惊堂木最后一次落下,这场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惊天大案,暂时落下了帷幕。
大长公主府。
寒霜跪在地上,将京兆府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又复述了一遍。
“福安……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活着……”
萧凌雪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道,“李明轩……好一个李明轩!本宫真是小瞧了他!”
她怎么也想不通,当年明明已经派人处理了所有手尾,为何还会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
是当年办事的人阳奉阴违,还是……这背后,另有高人相助?
会是萧承煜吗?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
“殿下,宫里来人了。是皇上身边的孙德海,孙总管。”
萧凌雪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萧承湛的人?
他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
片刻后,总管太监孙德海,甩着拂尘,迈着小碎步,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奴才给大长公主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免了。”萧凌雪的语气,冷得能掉下冰渣子,“皇上派你来,有何事?”
孙德海直起身,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殿下息怒。皇上听说了今日京兆府的事,心里头,可是替您鸣不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