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新为他续上了一杯茶,素手执杯,垂眸轻抿了一口。
茶香袅袅,氤氲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京兆府衙门,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威——武——”
惊堂木重重拍下,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京兆府尹正徐俊良襟危坐于公堂之上,神色凝重。
今日这堂审,于他而言,不亚于一场酷刑。
原告,是护国公主的舅舅,李明轩。
被告,是权倾朝野的大长公主萧凌雪,以及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董阁老。
李明轩此时,正立于堂下,神情冷峻,气度斐然。
“大人,草民状告大长公主萧凌雪、董阁老董仲廉,于十五年前,狼狈为奸,谋财害命!下毒谋害草民姐姐李卿岚,侵吞我李家家产!”
徐俊良干咳一声,看向另一边。
萧凌雪今日并未亲至,只派了一名掌事姑姑寒霜前来。
而董家,则是让他的次子董二爷董博元代为出堂。
“董大人,对于原告的指控,你可有话说?”
董博元冷哼一声,上前一步。
“一派胡言!”
他一脸傲慢地说道,“李卿岚是病死的,京城人人皆知。这位李公子,空口白牙就说是我董家害死了她,可有证据?”
李明轩闻言,冷笑道,“哦?是吗?”
他从袖中取出一沓状纸,递交上去。
“大人,状纸之上,不仅有当年为我姐姐诊治过的大夫的画押,还有多名李家旧仆的证词。他们都可以证明,我姐姐当年,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才缠绵病榻,最终不治身亡。”
他看了看董博元,抬头坚定地继续道,“这里还有一份关键人证的口供,乃是前些时日刚刚归案的沈修远亲笔画押!”
徐俊良接过状纸和口供,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传人证!”
堂外的衙役高声唱喏。
然而,等了许久,却无一人上堂。
一名衙役匆匆跑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徐俊良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都有些发颤。
“岂有此理!状纸上所有的人证,竟……竟在昨夜,一夜之间,或暴毙家中,或意外身亡!”
这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董二爷和那位大长公主府的管事。
好狠毒的手段。
董二爷也是一脸惊愕,显然对此事并不知情。
他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躬身道:“大人!此事与我董家无关啊!当年李家的产业,虽由董家出面交割,但实际接手的,乃是……乃是董家嫁出去的女儿,陆老夫人啊!”
“这些年来,李家的铺子和田产,也一直是由陆家在打理!账目往来,皆在陆家手中!是他们监守自盗!我们董家……可是全然不知啊!”
好一个董家!
转眼之间,就想把陆家推出来当替罪羊!
就在此时,堂外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都让开!”
只见陆砚之搀扶着脸色铁青的陆老夫人,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进来。
陆砚之一到场,便听见了董二爷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整个人都懵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今日只是来旁听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火,竟然会烧到自己和母亲的身上。
“舅舅!您……您在胡说什么?!”陆砚之难以置信地看着董二爷。
陆老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自己的亲弟弟,破口大骂。
“董老二!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年要不是我给爹出主意,你们能那么轻易就吞下李家的家产吗?!”
“现在出了事,你们就把我们陆家推出来顶罪?!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她这一时情急,竟将当年的密谋,都给抖了出来。
董二爷脸色大变,“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
陆老夫人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当年给李卿岚那个贱人下毒的方子,还是爹亲自找来的!你敢说你忘了?!”
“你这个疯婆子!”董二爷气得跳脚,“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
陆老夫人一把推开陆砚之,冲到董二爷面前,两人竟当着满堂官吏和百姓的面,撕打了起来!
“娘!二舅舅!你们别吵了!”
陆砚之又急又怒,想要上前拉架,却被搅在中间,狼狈不堪。
公堂之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肃静!肃静!”
徐俊良的惊堂木都快拍烂了,却毫无作用。
外面围观的百姓,看得是目瞪口呆。
“听见没?人真是他们合伙害死的,连下毒的细节都说出来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为了钱财,连亲家都能害!”
“护国公主真是可怜,外祖一家死于非命不说,竟还摊上了这么一家子狼心狗肺的婆家。”
陆砚之看着眼前状若疯癫的母亲,看着与她扭打在一起的舅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一片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到。
站在堂下角落里的李明轩,始终冷眼旁观。
吵吧。
闹吧。
狗咬狗,一嘴毛。
李明轩微微抬头,眼眶湿润。
姐姐,你看到了吗?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当年害过你,害过李家的每一个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比死亡更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