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起他玄色的衣角,带着几分萧索。
他抬头,望向沙夏城的方向。
他仿佛能听到将士们的嘶吼,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
回到客栈时,后院里灯火通明。
他推开房门,便看到沈知夏正坐在桌边,面前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一壶温热的酒。
见他回来,她抬起眼,眸中含笑。
“回来了?”
那语气,自然的仿佛等候晚归的丈夫的妻子。
萧承煜心头一软,所有的疲惫和戾气,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嗯。”
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沈知夏为他斟满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先暖暖身子。”
萧承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吃着饭。
直到一顿饭快要结束,萧承煜才将从余城主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知夏。
包括沙夏城的惨状,付瑞辰的苦撑,以及景王的诡异行径。
他没有丝毫隐瞒。
她有资格,也有能力,知道这一切。
沈知夏静静地听着,手中握着筷子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当听到付瑞辰三天三夜未曾合眼时,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满满……
若是知道她哥哥在战场上如此拼命,不知该有多心疼。
待萧承煜说完,沈知夏放下了筷子,抬眸看向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坚定。
“萧承煜,我想,我还是不要去沙夏城了。”
萧承煜一怔。
他以为,以她的性子,定会跟着去沙县。
沈知夏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去,于战局无益。我不会武功,上了战场,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我的身份特殊,一旦暴露,北狄人,甚至景王的人,说不定会做些什么,届时只会让你们分心。”
“荣安侯世子在前方苦守,你在后方坐镇,你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就留在坞岗。雷鸣和青石他们,正带着兵器铠甲赶来。我留在这里,可以亲自清点交接,确保万无一失。”
“北疆苦寒,将士们伤亡惨重,最缺的便是药材。坞岗城是北疆最大的城池,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在坞岗城以及周边的城池,大量采买药材,然后派人送去沙夏城。”
“我是个商人。论打仗,我不如你们。但论后勤,论如何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我未必会输。”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负责在前方冲锋陷阵,我负责在后方为你稳固粮草军需。我们,各司其职。”
萧承煜深深地看着她。
灯火下,她的脸庞白皙柔和,可那双眼睛里,却比星辰还要璀璨。
通透,聪慧,果决。
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
却不想,她总能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带来惊喜。
一种名为骄傲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
这就是他看上的女人。
与他并肩而立,而非躲在他身后。
良久。
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
入夜。
沈知夏洗漱完毕,正准备吹灯歇息。
“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沈知夏秀眉微蹙,这个时候,会是谁?
她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云芷。
与平日里的沉静不同,此刻的云芷,脸上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沈知夏心中“咯噔”一下。
“怎么了?”
云芷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然后,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
一封没有任何标记,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信。
她将信双手奉上,递到沈知夏面前,声音压得极低。
“主子,方才有人将此信,用箭射在了院中的廊柱上。”
“属下检查过,信封和信纸上,都没有毒。”
沈知夏接过信,心中疑云更甚。
在这北疆之地,会有谁用这种方式给她送信?
她的指尖,触碰到信封的火漆。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火漆印上的那个字时,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呼吸,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滞了。
那是一个字。
一个龙飞凤舞的……
“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