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出了丹霞镇。
那座藏着惊天秘密的龙脊山,在晨雾中渐渐化作一个模糊的剪影,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越往北走,天色便愈发高远,空气也愈发清洌。
盛夏的暑气,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丝毫没有影响到北疆。
官道两旁的景致,从郁郁葱葱的江南水乡,逐渐变成了苍凉广袤的北地风光。
风中,开始带上了一丝凛冽的寒意。
白日里阳光尚且和煦,可一到夜晚,那寒气便无孔不入,冻得人骨头发疼。
队伍里的人,身上还穿着南方的单衣。
春桃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小脸冻得通红。
路过一个颇为繁华的镇子时,萧承煜直接下令。
“原地休整,采买物资。”
一行十几人,几乎将镇上最大成衣铺里的棉衣、棉被、毛皮斗篷,扫荡一空。
春桃抱着新买的暖手炉,幸福得直眯眼睛。
“小姐,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沈知夏裹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闻言只是浅浅一笑。
那人总是这样。
于无声处,将一切都安排妥帖。
又是十日的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当一座巍峨雄伟的城池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坞岗城。
北疆最大的城池,也是抵御北狄的最后一道坚固防线。
再往前三十里,便是战火纷飞的沙夏城。
连日赶路,即便是萧承煜,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他直接包下了城中最大客栈的整个后院,让众人先行住下。
“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他沉声吩咐道,目光却落在了沈知夏身上,“尤其是你。”
沈知夏点了点头,心中一暖。
她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有些心疼。
这十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萧承煜没有多言,带着北斗,转身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行去。
战事紧急,片刻都耽搁不得。
坞岗城城主府。
城主余晖年近半百,两鬓斑白,脸上刻满了风霜。
听闻摄政王亲至,他几乎是跑着从内堂冲了出来。
“下官余晖,参见摄政王殿下!”
说着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与惶恐。
萧承煜一把将他扶起,神色冷峻,开门见山。
“余城主,不必多礼。沙夏城,现在情况如何?”
一句话,让余晖脸上的激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色。
他引着萧承煜进了书房,屏退左右,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王爷,情况……很不乐观。”
“您送来的破解黑铁球之法,确实解了燃眉之急。北狄人没有再用那攻城利器,暂时退兵,不敢再轻易来犯。”
“可是……”
余晖的声音沉重下来,“沙夏城……几乎被打残了。”
“城墙多处坍塌,损毁极为严重。将士们伤亡惨重,城中粮草、药材,更是捉襟见肘。”
萧承煜脸色一沉,问道,“付瑞辰呢?”
“荣安侯世子……唉,下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余晖苦笑一声,脸上满是敬佩,“世子爷带着将士们,日夜不停地修补城墙,安抚百姓,还要时刻提防北狄人卷土重来。”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北狄声东击西,他还得分派兵力去支援周边的几座小城。”
“下官听说,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萧承煜搁在桌案上的手,缓缓收紧。
付家,世代忠良。
付瑞辰,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年将军。
如今却在北疆,苦苦支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压下心头的杀意,声音冷得像冰。
“景王那边,可有异动?”
提到景王,余晖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景王的封地吉安城,就在坞岗城往东八十里。前几日,吉安城突然毫无征兆的……全面封锁了。许进不许出,城门紧闭,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下官派去的信使,全都被挡了回来,根本见不到景王的面。”
萧承煜闻言,冷笑一声。
余晖看着萧承煜难看至极的脸色,心中一紧,连忙又道。
“不过王爷,也并非全是坏消息。镇南大将军已经送了口信来。他亲率十五万大军,已经抵达了敖江城,最多再过两日,便能抵达坞岗。”
这个消息,总算让萧承煜紧绷的神色,微微缓和了几分。
十五万大军一到,沙夏城之围,便可解了。
他沉吟片刻,站起身,沉声道,“余城主,从即刻起,坞岗城加强戒备,日夜巡逻,严查所有进出之人。立刻清点城中所有粮草、药材、军备,列出详细清单,本王明日一早要看。”
“给我派人,死死盯住吉安城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还有,待镇南大将军一到,让他分兵五万,驻守坞岗,亲自带十万大军,随本王驰援沙夏城!”
余晖听得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重重地抱拳躬身,“下官,遵命!”
从城主府出来,夜色已深。
萧承煜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北斗默默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