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河看清了旗号,自语一声,接着飞快下地,转身便要穿过那些破败豁口离开,临行前他看向赵栓:
“栓子哥,赶快带嫂子躲起来。这帮部曲,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你!”
赵栓望着申河的背影消失,张嘴欲言,却又缓缓闭上,他心里其实对申河的身份有所确认。
这个年头,到了外边还没有饿死,看那副身板,要么是落草成匪,要么就是去了那传说中的农庄。
“农会.....到底是什么样的?”
自小便在这村庄长大的赵栓对外界一无所知,对农庄的印象完全取决于主家的宣传。
“农会?官府帮着发地!简直就是笑话!
官府的德行你们比我清楚。
落在咱们手里最多日子过的苦一点,要是落在官府手里,以那帮官吏的尿性,得把你们的骨髓都榨出来。
一帮穷鬼做什么春秋大梦?
撒泡尿来照照你的影,贼眉鼠眼还会成了精!
五黄六月会飘雪花?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
主家端坐高堂说的那番不屑话语至今还萦绕在赵栓耳畔,想着未知的前方,他不禁捏了捏手里的竹简,心中自语道:
“看申河的样子,农庄当是养人的。”
接着想起申河的做派,他又患得患失起来:“肯定是要卖命的....”
“若能养活妻儿,俺这条命,拿去便是了!”
赵栓口中小声嘀咕着,他对申河的警告并没有放在心上。
身在赵村的他压根不知道外界的厮杀到了何种程度。
身子绕过土墙,赵栓正向着家中走去,耳中忽地听到村口的呼喊与惨叫:
“出来!都出来,捉拿农会逆党了!”
“不出来!?这家人都是逆党!抓起来打!再不出来就放火!”
“不要啊!我们不是逆党.....”
“饶命啊!我们不认识什么农会.....我等都是良善人家啊.....”
轰隆隆!
伴随着部曲的呼喊与乡亲的求饶,沉重的马蹄声正急速向着赵栓方位靠近。
刚才还十分静谧的村子忽地被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平湖乍起波澜。
村民家家紧闭门户,却没料到马上的骑士飞快下马,拿着长刀拍打门户,没多久,便就响起一阵阵哭喊与惨叫之声。
赵栓缩回土墙后面,亲眼看见邻居赵山听到动静,警惕的探出身子脑袋查看。
踏踏踏!
马匹靠近的动静让赵山惊讶转头,还未看清来人面目,就被迎面而来的刀光卷过。
嘭!
骑士的刀很锋利,头颅翻滚着落地,独留具喷涌血水的无头尸体站立。
“啊!当家的!”
妇人看着丈夫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头颅哭喊起来。
“驾!痛快!”
前排挥刀骑士的大喊一声,利索的一甩刀花,甩掉上边残留的血水,鹰隼的目光扫视一圈,继续寻找新的猎物起来。
身后的骑士呼喝一声,俯下身子捞起犹在哭喊的妇人,将之架在马背上后,畅快的发出大笑。
“哈哈哈,捉拿逆党!!”
砰砰!
紧随而至的步兵们挨个踹翻村民的大门,手持兵刃的他们大笑着。
就连给人安个罪名的功夫都不愿意花,大呼小叫着就往民居里冲。
先一刀砍翻阻拦的汉子,随后给屋内的老人、孩童一刀,最后便是剥光眼前所见的妇人衣服,开始尽情施暴。
“你们....干什么?”
“啊....不要啊!”
“哈哈哈....”
一时间村子里回荡着男人的惨叫声,妇人的哭喊声,以及暴徒发泄欲望的狂笑声。
望着眼前这犹如地狱一般的场景,赵栓身子忍不住的发抖,想起申河临走前的叮嘱,他强忍住恐惧,连忙向着家的方向狂奔。
“哈哈,这有个娘们!”
“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娘!呃....”
赵栓还未靠进那间虽然破败,却依旧温馨的土屋,就远远听到了内里传来的呼喊声。
门板敞开着,里面闪动着几个乱兵的身影,儿子乖巧的身子若个破布袋似的被抛在门外。
“呃.....”
那一刻,赵栓的世界忽地安静下来,意识到妻子危险的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可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莫大的恐惧席卷着赵栓,他从来就不是个勇者,面对主家,面对乱兵,面对强者,赵栓总是避让着,生怕受到伤害。
“儿啊!你们,不得好死啊.....”
听着妻子渐渐微弱的惨嚎,赵栓脸色逐渐狰狞,土墙阴影下的他死命的拍打下肢,却怎么也不能挪动躯体,让自己越过那条线。
“动啊!动起来啊!”
哧!
捆了柴刀的短矛被他举起,狠狠朝着大腿割去。
鲜血瞬间浸湿了他的下裳,剧烈的疼痛让他终于恢复了知觉。
“我跟你们拼了!”
如同结界破封的赵栓举起短矛,嘶喊一声跳出阴影,向着那些暴徒杀去。
“嗖!”
土墙外侧的道路上,正有一名骑兵巡视,见到举着武器杀出的赵栓,眼都不眨的施放出一根箭矢。
箭矢精准的命中那名发了疯的黔首,看着那个脸色狰狞的汉子颓然倒地,骑士撇撇嘴,策马过去瞅了眼破败土屋内发生的一切。
妇人已经没有了声息,白花花的身子像块烂肉,一个黝黑乱兵正在上边不断耸动。
撞击声在这处狭小的屋子回荡着,没来由的让人烦躁。
骑士咧咧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手掌在门板上狠命拍打:
“动作快些,别耽误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