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查贪腐,核损耗,揭伪朝(1 / 2)

卷首语

《大吴会典?食货志》卷四十《漕运损耗篇》载:“江南漕运额定岁解三十万石,户部尚书刘焕疏奏‘岁损粮九万石,占额三成’,称‘今夏多雨致粮船霉变、漕卒操作失当,损耗逾常’,奏请‘增征江南自耕农漕粮五万石,以补亏空,解边军冬粮与山东赈灾之急’。

时太保兼兵部尚书谢渊总摄全国军政,兼掌御史台监察之权,深知宣府卫、蓟州卫边军冬粮全赖江南漕运,李默副总兵已三番急报‘士卒缺粮冻伤,需粮甚迫’,闻‘三成损耗’之奏,心疑有诈——昔年元兴帝萧珏在位,重漕运治理,命工部改造漕船(加防潮层、覆油布),定‘漕粮起运、到京双核验’之制,终元兴一朝三十载,江南漕运损耗恒守一成,即便是元兴二十年连雨两月,损耗亦仅一成二,今岁雨势远不及当年,损耗骤增两倍,恐非天灾,实乃官绅勾结、虚报损耗以吞粮之弊。

渊遂不信户部之词,亲赴户部档案库。时户部主事受刘焕所嘱,以‘旧账积尘霉烂,恐污大人衣甲’为由阻挠,渊斥退之,于架上积尘三尺之卷帙中,逐一翻检元兴朝二十二年至三十年《漕运损耗清册》凡三十卷。册中朱笔记录历历分明:元兴二十二年损二万八千石,占额不足一成;元兴二十五年损三万石,占额一成;元兴三十年损三万五千石,占额一成一,自始至终无一卷超一成二。

渊持册在手,见此实证,怒拍案几,案上墨盏震落,墨汁溅染册页,厉声曰:‘此非损耗,乃官绅通同吞粮!以三成虚损欺君,欲增征于民,肥己私囊,国脉苍生岂容如此践踏!’遂即刻草《漕粮亏空查弊疏》,详述‘元兴朝损耗恒常、今岁虚报之疑’,附元兴朝账册副本及去年漕船改造后‘损耗降至一成五’的玄夜卫密报,奏请陛下命御史台、玄夜卫联合彻查,史称‘漕粮亏空查弊’。”

谢渊之查弊,非为逞一时意气之争,实乃“以史证伪、以法护公”的社稷深谋:借元兴朝三十年旧账为铁证,破刘焕“天灾致损”之谎,使官绅虚报损耗、私吞漕粮的阴谋无所遁形;凭《大吴律?食货律》“漕运损耗需经户部、御史台、兵部三方核验,超损需追责”之条,堵“随意报损、无人监督”之漏,为后续定“损耗定额”“联合核验”之制埋下根基。其行虽触官绅利益、遭户部阻挠,却始终以“边军无粮则国防危,百姓增征则民生苦”为念,终使漕运损耗复归一成之常,边军得冬粮、百姓免盘剥,尽显“国脉不可欺,苍生不可负”的直臣风骨。

漕粮亏空急报,三成损耗惊摇。

户部文书堆案,国脉暗凋摇。

元兴旧账谁保?岁岁恒守一成,今昔差天霄。

直臣眸凝疑诈,拍案怒冲霄。

漕卒证,绅补缴。

查贪腐,核损耗,揭伪朝。

官官相护难阻,铁证破奸谣。

荡尽虚报名目,定死损耗成数,热血护金瓢。

制度严丝无缝,民心稳似磐石,风雨不能摇。

待得粮归仓廪,边地暖衣稠,乐声彻远霄。

案上摊着户部奏疏,桑皮纸页泛着冷白,“江南漕运岁损粮九万石,占额三成”十二字用朱笔书写,像一道血痕刺进眼底。谢渊身着墨色鳞甲,肩甲处岳峰旧年的箭痕在晨光下泛着浅红,指尖抚过奏疏上的“三成”二字,指腹能觉出墨迹下的粗糙——这不是天灾的痕迹,是人为虚报的傲慢,是官官相护的冷漠。

昨日刚收到李默副总兵的捷报,宣府卫需冬粮十五万石,若漕粮损耗三成,实际到京仅二十一石(原额三十万石),扣去边军所需,京师官俸与山东赈灾粮便无着落。他想起去年漕运改革后,秦飞查报“码头操作规范,粮船密封完好,损耗已控在一成五内”,不过半年,损耗竟飙至三成,这绝非“漕卒操作失误”“连日阴雨霉变”所能解释。

“大人,户部侍郎陈忠求见,说奉刘焕尚书之命,来催‘增征漕粮’的回复。”亲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谨慎。谢渊将奏疏折起,指尖捏着折痕,心中已有计较——陈忠是刘焕的门生,去年漕运博弈时便曾帮刘焕隐瞒账目,今日来催,怕是想趁他未细查,先逼朝廷点头增征,好把虚报的损耗转嫁给百姓。

陈忠走进衙署时,手里捧着一卷《增征漕粮预案》,绯色官袍的袖口沾着墨痕,显是刚拟好的。“谢大人,刘尚书说,江南漕运损耗三成,若不增征五万石,恐误边军冬粮与山东赈灾,还请大人尽快附议,也好呈给陛下。”陈忠将预案递上,目光却不敢与谢渊对视,指尖在预案边缘反复摩挲。

谢渊接过预案,翻到“增征对象”一栏,见写着“江南自耕农每亩加征粮二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陈侍郎,去年漕运改革,已核江南士绅匿报田亩二十万亩,今年便报损耗三成,巧合得很。若真是损耗,为何只增征自耕农,不查士绅?”陈忠脸色微变,忙道:“大人有所不知,江南今夏多雨,粮船霉变严重,士绅也受损不少,实在无粮可征。”

“霉变?”谢渊起身,走到案前,取出去年秦飞呈的《漕船密封改进图》,“去年已让工部改造漕船,船底加防潮层,舱顶覆油布,怎会霉变至三成?且陈侍郎可记得,元兴二十年,江南连雨两月,漕运损耗也仅一成二,今岁雨势远不及当年,损耗却翻倍,这如何解释?”陈忠被问得语塞,只反复道:“此一时彼一时,旧例不可循……”

谢渊打断他:“旧例若不可循,为何元兴朝三十年,漕运损耗从未超一成五?陈侍郎,你且回去告诉刘尚书,增征漕粮之事,待我查清真伪再议。”陈忠见谢渊态度坚决,不敢多言,躬身退去,走到门口时,袖中滑落一张纸,谢渊瞥见上面写着“苏州士绅愿捐银两万,助刘尚书‘推动’增征”——官绅勾结的证据,竟就这样落在眼前。

陈忠走后,谢渊立刻召来秦飞,将那张滑落的纸递给他:“你即刻去查苏州士绅与刘焕的往来,尤其是近期的银钱交易,另外,去户部档案库,调元兴朝至成武朝的漕运损耗账册,重点查多雨年份的损耗记录。”秦飞接过纸,指尖捏紧:“大人放心,属下定能查清楚,绝不让他们用‘损耗’之名盘剥百姓。”

两日后,秦飞肩扛布囊,额角沾着未干的汗,脚步匆匆踏入兵部衙署——布囊解开时,三十余卷元兴朝《漕运损耗清册》堆叠案上,封面皆用玄色粗布装裱,边角因年深日久泛着毛边,纸页是永熙帝时期特造的桑皮纸,虽泛黄发脆,却仍挺括,指尖拂过,能觉出纸纤维的粗粝质感,是历经数十年仍未朽坏的旧物。

谢渊起身离座,未命亲兵接手,亲自上前捻起最上层一卷。这卷是元兴二十年的清册,封面贴着朱红标签,上书“元兴贰拾年江南漕运损耗清册?苏州府造报”,标签右下角钤着“户部漕运清吏司核验印”的小方印,印泥虽淡,篆字仍清晰可辨。他指尖轻轻掀开封面,第一页便是漕运总额记录,用小楷工整写着“江南漕运本年额定解京三十万石,起运于三月初旬,分由苏州、松江、常州三府码头发船,共调漕船两百一十艘”,墨迹是元兴朝特用的松烟墨,虽经岁月,仍黑亮如新。

目光下移至“损耗明细”栏,朱笔批注格外醒目:“苏州府码头损粮一万二千石,松江府码头损粮九千石,常州府码头损粮一万五千石,合计三万六千石,占额一成二。缘由:本年四月至六月江南连雨两月,漕船抵京时舱角有少量霉变,经户部主事、漕运总督署参军、玄夜卫北司文勘官三方核验,霉变粮石皆封存销毁,损耗粮款从三府码头官本年俸禄中扣除,苏州府码头官王某某、松江府码头官王某某、常州府码头官李某某各革职留任,次年无损耗方许复职。”字句间透着严谨,连“霉变粮石封存于京师西仓,编号‘元兴贰拾年霉粮字第壹至叁号’”的细节都一一载明,末尾还附有三位核验官的签名,笔迹各不相同,显是亲笔署押。

谢渊指尖捻过纸页,翻至元兴年的清册。这卷纸页略薄,是元兴中后期的漕运专用纸,记录更为细致:“本年江南漕运额三十万石,损耗三万石,占额一成。缘由:松江府码头漕卒张某某等五人装卸时失手,撞损粮袋二十余条,粮石散入河中,经核验无霉变、无私匿。处理:漕卒张某某等五人各罚俸三月,罚银充入漕运码头修缮费,漕卒考绩记‘下等’,次年无过失方许升‘中等’;码头官刘某某监管不力,罚俸一月,仍留原任。”页边还贴着一张小字笺,是户部后续核查记录:“次年松江府码头无损耗,张某某等五人复俸,刘某某考绩复‘中等’”,笺上钤着“元兴贰拾陆年户部漕运司复查印”,墨色稍浅,却是实打实的闭环管理。

谢渊将两卷清册并排放置,指尖在“一成”“一成二”的数字上轻轻摩挲,纸页上的墨迹仿佛还带着元兴朝漕运官的严谨心气。他想起方才秦飞附耳说的话——“找这些账册时,见户部档案库角落里堆着近年的报损册,纸页崭新,却多是‘损耗缘由’栏空泛,只写‘霉变’‘失损’,无核验人签名,更无追责记录”——两相对比,元兴朝的规制与今时的潦草,简直判若云泥。

窗外的风裹着凉意灌进来,吹得账册纸页微微颤动。谢渊抬手按住纸角,目光扫过案上堆叠的三十余卷清册——从元兴元年到元兴三十年,每一卷的损耗记录都在一成至一成二之间,偶有年景差时略超,却必有详实的缘由、明确的追责、后续的核查,从无“三成损耗”的荒诞记录。他指尖微微用力,纸页边缘被捏出浅痕,心中的疑云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怒意:元兴朝凭制度能将损耗控在一成二内,今时既有漕船改造之利,又有去年改革之基,却报出三成损耗,分明是官绅勾结,借“损耗”之名吞粮,把国脉当私产!

秦飞立在一旁,见谢渊指尖摩挲账册良久,轻声道:“大人,这三十卷册子里,凡遇天灾、人祸,皆有‘核验、追责、复查’三环节,从无一笔糊涂账。元兴二十年连雨两月,损耗仍压在一成二,可见不是做不到,是如今的人不想做。”谢渊缓缓点头,将元兴二十年的清册展平,目光落在“三方核验”四字上,心中已有定计——今日这账册,便是戳破虚报谎言的最硬铁证,往后漕运损耗,也得照着元兴朝的规制来,定要把“随意报损”的漏洞,用制度死死堵上!

他再翻成武年(去年改革后)的清册,“损耗四万五千石,占额一成五”,今年却骤升至九万石,三成损耗。谢渊的指节在账册上按得发白,墨痕沾了满指——这不是损耗,是赤裸裸的贪腐!去年改革断了士绅匿田私吞的路,今年便借“损耗”之名虚报,再勾结户部增征,把亏空转嫁给百姓,官官相护,竟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