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直臣立、甲寒如铸(2 / 2)

张文犹豫了:“军政全由大人掌,恐萧恪殿下有异议……”“异议?”谢渊打断他,“若萧恪真心为社稷,而非为夺权,便不会在意军政归属;若他在意,那这监国之位,便更不能给他!”李太后见谢渊松口,忙道:“哀家准了!就按谢卿的条件加进去,只要能保烨儿安全,哀家什么都答应!”张文无奈,只能命人修改文书,谢渊则趁机对秦飞使了个眼色——秦飞会意,悄然退去,去查萧恪与旧党的联络证据。

文书修改完毕,谢渊接过笔,却迟迟不落下。他望着文书上“嫡长暂避,长君监国”的字句,想起岳峰战死前“护社稷、护士卒”的遗言,想起宣府卫士卒家书中“盼安稳”的字句,心中涌起一股沉重——这一笔落下,虽为权宜之计,却也是对祖训的妥协,对旧党的退让。可他知道,若不落下,今日便走不出慈宁宫,太子的安全、京师的安稳,都会陷入更大的危机。

夜漏六刻,谢渊的笔终于落下,墨汁在“谢渊”二字上晕开,像一滴无奈的泪。张文接过文书,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谢大人明智!臣这就去奏请陛下,定能稳住局势!”说着便匆匆离去,榻后的近侍也跟着退下,想来是去给旧党报信。李太后松了口气,对谢渊道:“谢卿,委屈你了,他日定让烨儿记着你的功。”谢渊躬身道:“太后言重了,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可他的心中,却像压了块巨石——他知道,旧党不会满足于萧恪监国,接下来,定会想办法削他的军政权,一场更大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离开慈宁宫,秦飞早已在宫墙外等候,手里捧着一份密报:“大人,查到了!萧恪府昨夜有旧党送来的密函,里面写着‘若谢渊附名,便借监国之权削其军政;若不附名,便诬告他‘抗旨谋逆’,已由张启主事核验笔迹,是张文亲笔!”谢渊接过密报,冷笑一声:“果然如此!张文以为拿了文书就能夺权,却不知臣早已布下眼线。秦飞,你即刻带玄夜卫去张文府,搜他与萧恪的密函,再去理刑院,查刘承(理刑院佥事,旧党)是否参与伪造流言,务必在三日之内,拿到他们谋逆的实据!”

夜漏七刻,谢渊返回兵部衙署,杨武已在案前等候,手里捧着《团营布防图》:“大人,您密令的‘九门布防加强’已安排妥当,岳将军亲自守安定门,确保不会有乱兵入城。”谢渊接过布防图,指尖划过安定门的标记——岳谦是岳峰之子,忠勇可靠,有他守着,京师内城便无虞。“另外,”杨武压低声音,“户部陈忠侍郎送来消息,刘焕旧党近日在私运粮草,似在为旧党兵变做准备,要不要先拿下?”

谢渊摇头:“不忙,先盯着,等拿到他们与萧恪、张文的联络证据,一并拿下,一网打尽。”他走到窗前,望着慈宁宫的方向——那里的烛火还亮着,李太后或许以为局势已稳,却不知旧党正在暗处磨刀。他想起方才画押的文书,想起太后的恳求,想起旧党的阴谋,心中愈发坚定:他这一步“妥协”,不是认输,而是为了更好的反击,为了保住太子,保住社稷,哪怕背上“篡改祖训”的骂名,也在所不惜。

夜漏八刻,玄夜卫送来新的消息:“大人,张文回到府中后,即刻与刘承密谈,说‘谢渊已附名,三日内便可削其军政权’,还计划在五日后‘请太上皇临朝’,逼陛下下旨让萧恪登基。另外,萧恪府中搜出私藏的兵器,是理刑院的制式刀甲,刘承私调给的。”谢渊接过证据,眼中闪过厉色:“好个旧党!竟敢私藏兵器,图谋篡位!秦飞,你即刻带玄夜卫去拿刘承,抄理刑院的兵器库,看还有多少私调的刀甲;杨武,你去内阁找陈敬首辅,把张文、刘承的阴谋告诉他,让他明日早朝奏请陛下,暂缓萧恪监国之议。”

众人领命而去,谢渊坐在案前,翻开《大吴律?礼律》,找到“废嫡立庶”的条款,用朱笔圈出“凡故意篡改祖训、谋废嫡长太子者,斩立决”的字句——这是他日处置旧党的依据,也是他守护祖训、护太子的底气。烛火跳动着,映着他疲惫却坚定的脸庞,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才放下笔,起身走向校场——他要去看看团营的士卒,看看那些能守护京师安稳的力量,给自己多一分信心。

晨漏一刻,团营校场的操练声震天。岳谦正领着士卒练“三层御敌阵”,神机营的弩箭百发百中,五军营的盾阵严丝合缝。见谢渊来,岳谦策马迎上:“大人,布防已妥,玄夜卫也送来消息,刘承已被拿下,张文还没察觉,仍在准备三日后的‘削权’之议。”谢渊点头,望着士卒们昂扬的士气,心中的沉重消散了些:“好!三日后,我们便让旧党看看,谁才是京师的主人,谁才是社稷的守护者!”

他走到一名年轻士卒身边——这士卒叫赵虎,宣府卫人,父亲战死边地,手里的新弩握得紧紧的。“赵虎,若有乱兵来犯,你怕不怕?”谢渊轻声问。赵虎挺直腰板:“大人,俺不怕!俺爹说,当兵就是为了护家、护社稷,只要能保住太子殿下,保住京师,俺就算死也值!”谢渊的眼眶微微发热——这些士卒,才是社稷最坚实的根基,他定不能让旧党的阴谋得逞,辜负他们的信任。

晨漏二刻,谢渊前往乾清宫,将张文、刘承、萧恪的谋逆证据呈给萧栎。萧栎翻看证据,脸色骤沉:“这些人,竟敢借监国之名谋逆!若不是谢卿深谋远虑,朕险些就信了太后的话,酿成大错!”谢渊躬身道:“陛下息怒,臣已命玄夜卫拿下刘承,张文也在监视中,只需陛下下旨,便可一网打尽。”萧栎点头:“传朕旨意:张文、刘承勾结萧恪,谋逆夺权,即刻捉拿,打入诏狱署;萧恪废为庶人,终身软禁;废除监国之议,太子萧烨仍为储君,任何人不得再议易储!”

内侍高声传旨,声音传遍宫城。李太后闻讯赶来,见萧栎震怒,又看了谢渊呈的证据,才知自己被旧党蒙蔽,悔道:“陛下,哀家……哀家糊涂,险些害了烨儿,害了社稷!”萧栎叹了口气:“太后也是为了烨儿安全,不怪你。日后再有流言,需先查清楚,不可轻信旧党之言。”谢渊躬身道:“太后也是忧心则乱,臣已布防妥当,旧党余孽定会肃清,太子殿下安全无虞。”

晨漏三刻,张文被玄夜卫拿下时,还在府中与旧党商议“削谢渊军政权”的细节。见玄夜卫校尉破门而入,张文脸色惨白,却仍狡辩:“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有太后、陛下准的监国文书!”校尉冷笑:“张大人,陛下已下旨,你勾结萧恪、谋逆夺权,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张文被拖出去时,还在嘶吼:“谢渊!你竟敢阴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谢渊站在远处,望着张文的狼狈模样,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丝沉重——这场因“易储”而起的风波,虽暂告一段落,却让他明白,帝系的安稳,仍需更坚实的军政来守护。

萧恪被废为庶人,软禁于府中时,终于悔悟:“是我贪心,被旧党利用,害了自己,也险些害了社稷。”谢渊前去探望,道:“萧恪,你若真心为社稷,便安分守己,日后陛下或许还会念及亲情,从轻发落;若再与旧党勾结,便休怪臣无情。”萧恪点头,眼中满是悔恨,再无往日的野心。

晨漏四刻,谢渊返回兵部衙署,案上的《请立太上皇子萧恪监国疏》还摊着,他的签名旁,已用朱笔批上“作废”二字。杨武送来捷报:“大人,旧党余孽已尽数拿下,理刑院私调的刀甲也已收回,京师局势已稳,边军听闻消息,士气大振。”谢渊点头,拿起笔,在《团营布防图》上添了“加强太子东宫护卫”的批注——经此一事,他知道,太子的安全,不仅要防外乱,更要防内患。

他走到窗前,望着团营的方向,士卒们的操练声仍在继续,“杀!杀!杀!”的声浪裹着晨光,像一道希望的光。想起昨夜在慈宁宫的无奈画押,想起旧党的阴谋,想起士卒们的信任,谢渊心中愈发坚定:他守护的,不仅是太子,不仅是祖训,更是大吴的江山,是边军士卒的性命,是百姓的安稳。只要他还在,就绝不会让旧党得逞,绝不会让强军之路中断,绝不会让大吴的根基动摇。

片尾

张文、刘承案审结:二人勾结萧恪、谋逆夺权、篡改祖训、伪造流言,判斩立决;萧恪因“胁从”,免于死刑,终身软禁于府中;旧党余孽二十余人,或贬或流,彻底肃清。

《大吴会典》新增“易储议需经内阁、兵部、御史台三方核验,缺一不可”的条款,从制度上杜绝旧党借易储生事的可能。太子萧烨的东宫护卫加强,由岳谦亲自挑选团营精锐负责,确保安全无虞。

宣府卫副总兵李默送来捷报:瓦剌听闻大吴肃清旧党、帝系安稳,再不敢犯边境,遣使来朝,愿与大吴缔结“永久和平盟约”。消息传回京师,百姓欢呼雀跃,皆颂谢渊“深谋远虑,护社稷安”的功绩。

南宫太上皇萧桓闻此事,派近侍送来元兴帝北征时的“定边剑”,附言“谢卿以退为进,护得帝系安稳,实乃大吴之幸”。谢渊将“定边剑”供奉于团营忠勇祠,与岳峰的牌位、那卷作废的监国文书一同,成为大吴“以权变护社稷,以刚直守初心”的精神象征。

卷尾语

慈宁密召案,以夜漏二刻谢渊接密召始,以晨漏四刻旧党肃清终,短短六时辰,浓缩了“帝系博弈与社稷守护”的壮阔图景。谢渊之“无奈画押”,非“妥协”,实乃“以退为进”的智慧:初则以条件换空间,保住军政权、为查案留时间;中则布玄夜卫查实据、团营布防防兵变;终则借帝旨破局,肃清旧党、复立太子,既护太后颜面,又守祖训底线——此案暗合明代“于谦在景泰朝以权变护京营、防复辟”的历史实态,更揭封建朝堂“直臣处世,当守‘社稷为重’之初心,而非‘教条拘守’之迂腐;当有‘以退为进’之智慧,而非‘一味强硬’之鲁莽”的深层逻辑。

从心理与策略维度观之,谢渊的应对展现了“刚柔并济”的极致:对旧党谋逆的“刚”(查证据、严处置),是为破乱局、护社稷;对太后忧思的“柔”(暂许监国、保太子安全),是为稳宫闱、避冲突;对军政权的“守”(掌调兵权、防萧恪干预),是为固根基、防夺权;对帝旨的“借”(凭旨肃清旧党),是为正名分、绝后患。每一步皆精准击中矛盾核心——既未因“刚”引发宫闱动荡,也未因“柔”失军政锐气,实现“帝系稳与社稷安”的平衡。

《大吴名臣传?谢渊传》载:“旧党借易储谋逆,太后密召渊,渊暂签监国疏,暗查实据,终破局,帝赞曰:‘渊有定乱之智,更有护社之忠,非教条之臣,乃社稷之臣也。’”此案印证了封建时代“直臣守护社稷”的核心真理:社稷之安,不在“固守祖训字句”,而在“传承祖训护民之魂”;直臣之勇,不在“敢抗君命”,而在“明知君命有惑,仍能以智慧破局,既护君颜,又护社稷”。

团营忠勇祠的“定边剑”,仍映着元兴帝北征的壮志;作废的监国文书,仍记着谢渊“以退为进”的无奈与担当;谢渊鳞甲上的旧痕,仍藏着边军士卒的期盼。这场因“慈宁密召”而起的博弈,终将以“帝系固、军政强、边民安”的结局,载入大吴史册,为后世直臣提供“如何在宫闱博弈中守初心、如何以权变护社稷”的永恒镜鉴——直臣之勇,不在锋芒毕露,而在明知前路凶险,仍愿以一身风骨,为社稷谋长效,为百姓铸安稳,为江山撑一片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