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后妃志》载:“成武帝萧栎体疾渐重,旧党鲁王余孽(吏部侍郎张文、理刑院佥事刘承等)暗谋易储,欲废太子萧烨,立太上皇子萧恪,借‘李太后忧帝系不稳’造势。太后久居慈宁宫,闻‘夺门之变’流言(旧党伪造‘玄夜卫欲助太上复辟’之语),心忧太子安危,密召太保谢渊,哭诉‘恐他日血溅宫门’。
时谢渊掌军政兼御史台,外防旧党兵变,内护太子安全,陷入两难:若拒太后,恐太后为旧党利用;若从易储,又违‘嫡长承统’祖训。终以‘臣护新君亦护社稷’为诺,在易储奏疏画押,却暗布玄夜卫查旧党谋逆实据,待时机破局。”
谢渊之“无奈画押”,非妥协,实乃“以退为进”:暂稳太后与旧党,为查案、护太子争取时间,彰显“社稷为重,私议为轻”的直臣风骨。
夜叩慈宁户。烛摇红、太后垂泪,语含忧怖。
“恐有他日夺门变,血溅宫墙谁护?”
直臣立、甲寒如铸。
“臣护新君兼护社,纵画押、不使奸谋渡。”
查暗线,布强弩。
旧党私谋藏纸牍,改祖训、逼签易储,欲掀风雨。
玄夜探来通敌证,却遇宫闱难处。
权衡久、指尖凝露。
不是无刚屈权变,为江山、暂把锋芒束。
待破晓,除宵小。
夜漏二刻,慈宁宫的烛火透过窗棂,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雾裹着寒气,缠在宫墙外的梧桐树上,枯叶被风卷落,砸在谢渊的墨色鳞甲上,发出轻细的声响——肩甲处岳峰旧年的箭痕,在雾色里泛着浅淡的光,指尖抚过,似还能触到当年瓦剌箭矢的寒意。
“大人,太后密召,只许您一人入内,玄夜卫已在外围布防,查到吏部侍郎张文的轿子停在宫墙拐角,似在盯梢。”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玄色劲装沾着夜露,显是刚从暗处侦查回来。谢渊的眉峰拧成结:张文是李嵩旧党,上月还在朝堂暗提“太上皇子萧恪贤明”,此刻出现在慈宁宫外,定是旧党借太后造势,逼他涉易储之事。
他抬手按在腰间玄铁令牌上——那是御史台“直奏御前”的信物,也是玄夜卫“临机处置”的凭证。“秦飞,你盯着张文,若他与宫中人接触,即刻记录;再派暗探去太上皇子萧恪府,查其近日是否与旧党联络。”谢渊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铁,他知道,今日密召绝非“太后忧思”那么简单,旧党定已在太后耳边吹风,设下了“易储”的局。
推开慈宁宫的朱门,一股檀香裹着哭声扑面而来。李太后坐在榻上,明黄宫装沾着泪痕,手里攥着一方绢帕,见谢渊来,忙起身拉住他的袖角:“谢卿,你可来了!近日流言说‘玄夜卫要助太上皇复辟,他日恐有夺门之变’,烨儿年幼,若真有那一日,哀家该如何是好啊!”太后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冰凉,攥得谢渊的袖角发皱。
谢渊躬身行礼,目光扫过榻旁的矮几——上面放着一杯未凉的茶,还有一卷翻开的《皇吴祖训》,书页停在“立嫡以长”那章,却在“嫡”字旁画了一道浅痕,显是有人刻意引导太后关注“嫡长”争议。“太后息怒,流言多是旧党伪造,玄夜卫从未与太上皇有过联络,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太子殿下安全无虞。”谢渊的语气坚定,却未提“易储”二字——他在等,等太后或旧党先亮出底牌。
夜漏三刻,李太后的哭声渐歇,却仍攥着谢渊的袖角不放:“谢卿,哀家知道你护着烨儿,可旧党说‘烨儿年幼,恐难撑住大局,不如立恪儿(太上皇子),暂掌朝政,待烨儿长成再还位’,你说……哀家该信吗?”这话如重锤砸在谢渊心上——果然是易储!旧党借“夺门之变”流言,逼太后动“废嫡立庶”的念头,而他,正是旧党要拉拢或打压的关键。
谢渊缓缓抽回袖角,目光落在矮几的《皇吴祖训》上:“太后,祖训首章‘立嫡以长,固国本’,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历代帝系皆遵此制。太上皇子萧恪虽年长,却非嫡出,若废嫡立庶,恐引发宗室纷争,反而给旧党可乘之机,那才是真的‘夺门之变’的祸根。”他刻意点出“旧党”,观察太后的神色——太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有犹豫,却又很快黯淡:“可……可流言说你掌着军政,若你不支持,恪儿也难立;若你支持,烨儿……”
“太后!”谢渊打断她,声音提高了几分,“臣掌军政,是为护社稷,非为支持某一位皇子!太子萧烨是嫡长,是国本,臣定护他;但若有人借‘易储’谋私,动摇社稷,臣也定不饶!”他的话掷地有声,烛火被震得微微晃动,太后的身子僵了一下,榻后忽然传来轻响——谢渊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闪过,是太后的近侍,想来是旧党安插的眼线,正等着传他的话给张文。
夜漏四刻,张文突然闯入慈宁宫,身着正三品吏部侍郎官袍,手里捧着一卷黄麻文书,神色急切:“太后!谢大人!臣刚收到旧党密报,说玄夜卫副指挥使已与太上皇近侍接触,三日内便要‘夺门’!为保太子安全,臣等拟了《请立太上皇子萧恪监国疏》,请太后、谢大人附名!”他将文书递到案上,开篇便引“祖训‘国有危难,可择长君’”,中段却暗嵌“太子年幼,需长君辅政”之语,字里行间皆藏“废嫡立庶”之意。
谢渊的指尖按在文书上,纸页尚润,显是仓促写就,墨迹里还沾着些许墨渣——张文定是早有准备,就等太后开口,逼他附名。“张大人,”谢渊冷笑,“祖训‘国有危难,可择长君’,前提是‘嫡长不存’,如今太子健在,何来‘择长君’之说?你这文书,是篡改祖训,还是故意曲解?”张文脸色微沉:“谢大人是想抗旨不遵?太后也担忧太子安全,难道大人要置太子于不顾?”
李太后此时叹了口气:“谢卿,哀家知道你守祖训,可眼下流言汹汹,若不立恪儿监国,恐真有乱子。你就……就附个名吧,等局势稳了,再让恪儿还位给烨儿,可好?”太后的声音带着恳求,榻后的近侍也适时开口:“谢大人,太后都发话了,您若不附名,他日真有夺门之变,您担得起这个责吗?”谢渊的指节在文书上攥得发白——他知道,此刻若强硬拒签,不仅会惹恼太后,还会给旧党“抗旨护权”的口实;可若附名,又违祖训,更给旧党夺权铺路,陷入两难。
夜漏五刻,谢渊忽然开口:“要臣附名可以,但臣有两个条件。”张文眼中闪过喜色,忙道:“大人请讲!”“第一,立萧恪监国可以,但需在文书中写明‘监国期间,军政仍由臣掌,萧恪不得干预调兵’;第二,玄夜卫需全程监督萧恪府,若其与旧党联络,即刻终止监国之权,复立太子。”谢渊的条件直击要害——他要保住军政权,防止萧恪与旧党勾结夺权,更要为日后复立太子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