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卯鼓催营练阵忙,杀声震彻禁城墙(1 / 2)

卷首语

《大吴会典?兵志》卷二十七《京营规制篇》载:“成武朝设团营与禁军二系:禁军隶锦衣卫(玄夜卫前身),掌宫禁宿卫,多勋贵子弟充任,操练疏怠;团营掌京师防务,谢渊革新后,选边军百户任教头,严训实战之术。时勋贵以‘团营权重过禁军’非议,谓‘恐撼宫禁安危’,暗谋借禁军弱态构陷谢渊。”谢渊督团营练“三层御敌阵”,每日卯时即训,喊杀声震及宫禁。

一日,成武帝萧栎在文华殿批阅奏疏,闻团营声威,对近侍李德全叹“谢渊把兵练得比朕的禁军还凶”。此语既出,李嵩、英国公旧部欲借“团营压过禁军,谢渊专权”构陷,私联禁军统领伪造“团营越权操练”文书。谢渊察其险,先命玄夜卫核禁军操练旧档,证其疏怠;再呈团营实战模拟记录,明“强兵只为边防,非撼宫禁”,终破勋贵余党阴谋。

卯鼓催营练阵忙,杀声震彻禁城墙。

文华殿里闻骁气,龙案前叹劲旅强。

勋党暗谋构权祸,直臣明证破虚诓。

非因恃武争高下,只为江山筑铁防。

卯时初刻,团营校场的青石板还凝着夜露,谢渊已身着墨色鳞甲立于高台。肩甲处岳峰旧甲的箭痕被晨雾浸得微暗,他指尖按在案上的《三层御敌阵操练细则》,朱笔标注的“卯时练冲锋、辰时练协同、午时练御敌”墨迹未干——这是他昨夜与杨武推演到四更定的章程。

“岳将军,神机营的新弩装填速度还需再提!”谢渊的声音裹着晨雾,传到阵前。都督同知岳谦立马阵旁,甲片碰撞声清脆:“大人放心,陈猛百户已改了装填手法,今日定能突破‘一炷香五次’的目标!”话音刚落,神机营士卒齐声呐喊:“盾在前!箭上弦!”新弩的铜臂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士卒们的手臂因反复操练而青筋凸起,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悄然走上高台,玄色劲装沾着露水:“大人,昨夜禁军统领赵奎私会李嵩旧部,密谈‘团营声威过盛,可借禁军弱态奏请陛下削其权’。张启主事查到,禁军近三月操练仅五次,每次不足一个时辰,还多是摆样子。”谢渊的指节在细则上攥得发白——他早知禁军疏怠,却没想到勋贵余党会借此事做文章。“你让张启整理禁军近半年的操练记录,尤其是‘宿卫失职’的案例,比如上月宫墙巡逻士卒睡岗,需有玄夜卫的勘验签名;再查赵奎与李嵩旧部的往来书信,若有‘构陷团营’的字句,即刻封存。”

卯时三刻,校场的喊杀声愈发雄浑。五军营士卒列着鸳鸯阵,盾牌手在前踏步,“咚、咚”声震得台边的铜铃微微颤动;长枪兵从盾缝中挺枪,枪尖斜指天空,如一片锋利的林;刀手紧随其后,腰间的环刀悬着,随时准备补位。谢渊走下高台,走到一名年轻士卒身边——这士卒叫赵虎,宣府卫人,父亲战死边地,手上的老茧比同龄人的厚三倍。“今日的阵形,比昨日快了多少?”谢渊轻声问。赵虎抹了把汗,声音带着喘息:“回大人,快了两息!陈百户说,再练几日,就能赶上边军的速度!”

此时,杨武匆匆来报,手里捧着一卷文书:“大人,户部陈忠侍郎送来军粮核验册,说‘团营上月耗粮比禁军多三成’,李嵩旧部在朝堂散布‘团营虚耗粮饷,却只为耀武扬威’的流言。”谢渊接过核验册,指尖划过“团营月耗粮三千石,禁军月耗粮两千石”的字样,冷笑:“团营每日操练四个时辰,禁军每日不足一个时辰,耗粮多是自然。你去取团营的‘士卒体能记录’,上面有每日操练的里程、负重,还有玄夜卫的监督记录,让陈忠侍郎看看,这粮饷是不是虚耗!”

杨武领命而去,谢渊望向宫禁方向——文华殿的飞檐隐在晨雾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他知道,今日的喊杀声定会传到皇帝耳中,勋贵余党也定会借机发难,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让这三个月的练兵成果,毁在流言里。

华殿内,成武帝萧栎正批阅《边军战报》,案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忽然,一阵雄浑的喊杀声穿透宫墙,“杀!杀!杀!”的声浪裹着风,竟让案上的烛火微微颤动。萧栎放下朱笔,眉头微蹙:“这是何处的声音?”近侍李德全躬身道:“回陛下,是团营操练的声音,谢大人每日卯时督练,今日似是练‘三层御敌阵’,声威比往日更盛。”

萧栎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团营方向——虽隔着宫墙,却能隐约看见校场的阵影,甲片反射的晨光像一片流动的银。“朕的禁军,每日此时还在宿卫换岗,哪有这般气势?”萧栎的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又有几分疑惑,“谢渊把兵练得比朕的禁军还凶,倒让朕想起元兴帝北征时的军威。”李德全低声道:“近日有臣工奏,说‘团营权重过禁军,恐撼宫禁’,陛下需留意。”萧栎沉默片刻,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朕倒要看看,谢渊的兵,是不是真能护得住京师。”

此时,禁军统领赵奎的奏疏送到,上面写着“团营越权操练,声震宫禁,恐惊圣驾;且耗粮过巨,禁军宿卫经费却不足,请陛下裁团营之权,补禁军之需”。萧栎看着奏疏,眉头皱得更紧——这奏疏来得太巧,像是早等着团营声威传进宫禁。

谢渊接到秦飞的密报:“大人,赵奎已将奏疏递到文华殿,还私带禁军士卒在宫墙下操练,故意放慢速度,显露出疲态,想让陛下觉得禁军弱于团营,是因经费不足。”谢渊即刻召集岳谦、杨武议事:“赵奎想借禁军弱态构陷我们,我们便要让陛下看清真相。岳将军,你带二十名团营士卒,去宫墙下演示‘三层御敌阵’的御敌之术,只演不喊,让陛下看看团营强在何处;杨武,你将团营的粮饷明细、操练记录、边军实战模拟成果整理成册,即刻送往文华殿;秦飞,你带玄夜卫去禁军营地,查他们的操练记录和经费使用情况,若有贪腐、虚耗的证据,即刻封存。”

众人领命而去,谢渊独自留在校场高台,望着宫墙方向。他知道,今日之事,不仅关乎团营的存续,更关乎京师的防务——若陛下信了赵奎的话,裁团营之权,瓦剌再来犯,京师便无强兵可用。他想起岳峰战死时的场景,想起宣府卫阵亡的斥候,想起那些家书中“盼强军护家”的字句,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绝不能让勋贵余党的阴谋得逞。

宫墙下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岳谦按刀立于阵前,墨色甲片映着晨光。神机营士卒列着“品”字阵,新弩铜臂泛着冷光,为首的陈猛一声令下,十支弩箭同时离弦,“咻”的破空声裹着风,百步外的木靶瞬间被穿透,箭羽在靶心震颤。五军营的盾手紧接着上前,藤牌相扣的“咔嗒”声连成一片,挡住了身后“模拟骑兵”——士卒们肩扛木棍,步伐沉重如真马冲锋,却被盾阵稳稳抵住,长枪手从盾缝中挺枪,木棍“砰砰”撞在枪尖上,再难前进一步。三千营的骑兵则从侧翼疾驰而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咚、咚”声整齐得像一块巨石落地,眨眼间便绕到“骑兵”后方,形成合围之势。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连阵前的枯草都被气浪卷得贴在地面。

文华殿的窗棂半开,萧栎手扶窗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雕花木框。方才还蹙着的眉峰,随着阵形变换渐渐舒展,眼中的疑惑像晨雾般散去——他原以为团营的“凶”只是喊杀声盛,此刻才见得真章:新弩的穿透力、盾阵的稳固、骑兵的迅捷,哪一项都透着实战的硬气。待看到三千营合围时,他嘴角竟勾起一丝浅淡的赞许,指尖在窗沿上轻轻点了点,似在数着动作的节拍。

“陛下,团营的操练册页在此。”杨武双手捧着册页上前,深蓝色的绸布封皮上,“团营操练实录”五个字是用朱砂写的,边角还沾着些许校场的沙尘。萧栎接过册页,翻开时能觉出纸页的厚重,每一页都写得工工整整:“每日卯时至巳时操练,含负重行军十里(负重二十斤)、新弩试射百次(需九成命中靶心)、阵法演练五遍(每遍衔接误差不超一息)”;“粮饷月耗三千石,其中八成用于士卒伙食(每日早膳杂粮、午晚两餐有肉,补操练损耗),一成五用于新弩维护(铜臂除锈、弩弦更换),半成用于箭支补充”;“边军实战模拟:上月廿三,以团营五千人仿瓦剌一万骑兵战术,借三层御敌阵御敌,斩‘敌’四千余,胜率八成”。册页末尾,还附着玄夜卫的监督记录,每页下方都有秦飞的签名,笔迹遒劲,带着几分军人的利落,旁边还盖着玄夜卫的虎头小印,红得刺眼。

萧栎的手指划过“两餐有肉”四字,又抬眼望向宫墙下——团营士卒虽未喊杀,脊背却挺得笔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却没人抬手擦拭,连呼吸都保持着均匀的节奏。这股子昂扬的锐气,与方才赵奎带的禁军士卒截然不同:今早他偶见禁军换岗,有士卒竟打着哈欠,甲片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连腰刀都歪在腰间。两相对比,他心中的疑虑彻底消散,语气沉了下来:“李德全。”

近侍李德全连忙躬身:“奴才在。”

“去传赵奎来文华殿。”萧栎的目光落在册页上的“玄夜卫监督”字样,指尖微微用力,“朕倒要问问他,禁军的经费不足,是真不足,还是被人揣进了私囊。”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飞身着玄色劲装,额角沾着汗,双手捧着一份密报,封蜡上印着玄夜卫的虎头纹,还带着未干的蜡油。“陛下,玄夜卫查得禁军经费贪腐实据。”秦飞躬身递上密报,“禁军近半年经费共耗银八千两,其中三成——两千四百两被赵奎贪墨,用于修造私宅(宅址在城南柳巷,已查实);且禁军操练记录多为伪造,册页写‘每月操练十次’,实际仅三次,每次不足一个时辰,剩余时间士卒多在营地饮酒、赌钱,玄夜卫暗探已拍下赌具、酒坛为证。”

萧栎接过密报,飞快翻看着,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直到看到暗探拍下的酒坛照片——上面还贴着“杏花村”的酒标,与禁军营地的军帐背景重叠,他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茶盏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好个赵奎!竟敢欺瞒朕到这个地步!”

不多时,赵奎便慌慌张张地赶来,朱红色的禁军统领袍服穿得歪歪斜斜,袖口还沾着一块油渍。他刚进殿门,见萧栎脸色铁青,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发软,却仍强装镇定,躬身行礼:“陛下召臣前来,不知有何……何吩咐?”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发颤,指尖还在偷偷擦着额角的冷汗。

萧栎没说话,只将密报扔到他脚边,封蜡“啪”地摔在青砖上,裂开一道缝。“你自己看!”萧栎的声音像淬了冰,“贪墨经费修私宅、伪造操练记录、还敢勾结李嵩旧部构陷团营——你倒说说,你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