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世袭空悬领操印,勋儿骄纵废弓刀(2 / 2)

萧栎坐于龙椅上,沉声道:“今日召百官,议‘团营领操旧制革新’之事,谢卿奏请废‘勋贵世袭领操’制,选边军百户任教头,诸卿可陈己见。”李嵩率先出列,展开会典:“陛下,‘勋贵世袭领操’乃元兴帝所立祖制,许勋贵护持军伍,若废除,恐失勋贵之心,动摇朝堂根基!”英国公立刻附议:“陛下,谢渊此举是要断勋贵生路!我等先祖随神武皇帝开国,立下汗马功劳,世袭领操是先帝恩赐,岂能轻废?”

谢渊出列,手中举起《勋贵领操失职档》:“陛下,诸卿请看!定国公府李恒私卖火药给瓦剌,致宣府卫三名士卒战死;英国公府赵磊乱阵,致五名士卒受伤——此等‘领操’,是护军还是害军?元兴帝立制本意是‘勋贵懂战、军有战力’,如今勋贵子弟连弓都拉不满,何谈领操?”他转向李嵩:“李尚书说‘祖制不可废’,可《大吴会典》开篇便载‘祖制需顺时变,若弊大于利,可奏请革新’,尚书为何只提‘世袭’,不提‘失职’?”

李嵩脸色发白,强辩道:“个别勋贵子弟失职,不能代表全体!废世袭,恐让边军骄纵,不服管教!”谢渊立刻递上《边军百户功绩册》:“陛下,边军百户陈猛,在宣府卫守要塞三年,斩瓦剌首级五十余;周正,在大同卫击退瓦剌七次进攻,此等实战之才,岂不比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更懂领操?”

午时初刻,朝堂辩论进入白热化。蜀王出列道:“陛下,废世袭恐失勋贵心,若勋贵联合罢操,团营无人领操,京师防务怎么办?”谢渊立刻道:“蜀王殿下,臣已选好二十名边军百户,皆带过百人队、经实战,今日已在校场候命,若废世袭,即刻可接任领操;至于勋贵罢操——臣已命秦飞带玄夜卫盯紧,若有罢操者,按《大吴律?军律》‘擅离职守’论处,绝不姑息!”

秦飞出列躬身:“陛下,玄夜卫已查获英国公府子弟串联罢操的密信,信中说‘若废世袭,便让各营士卒停工’,密信在此,请陛下过目。”内侍接过密信,呈给萧栎,萧栎看后脸色骤沉:“英国公,你可知罪?”英国公慌忙跪地:“陛下,臣不知此事,是子弟私下所为!”定国公也跟着跪地:“陛下恕罪!”

谢渊趁机道:“陛下,勋贵子弟为保世袭,竟想罢操害军,此等旧制,再不废除,必成大患!边军老兵从军数十年,凭战功升百户,却因世袭制不得领操,今日若能革新,定能激三军士气!”鲁王见势不妙,改口道:“陛下,谢卿所言有理,世袭制确需革新,选实战百户任教头,方能强团营、护京师。”宗室亲王改口,其他官员也纷纷附议:“请陛下准谢卿革新之请!”

萧栎拍案道:“准谢卿所奏!废除‘勋贵世袭领操’制,团营领操之职,皆由边军实战百户接任;李嵩、王瑾暗助勋贵阻挠革新,罚俸一年;英国公、定国公管束子弟不严,罚俸半年,不得再干预团营领操之事!”百官齐声应:“陛下圣明!”谢渊躬身:“臣遵旨!今日便让边军百户接任领操,整顿团营!”

离开太和殿,谢渊直奔团营校场。校场上,二十名边军百户身着旧甲,甲片上留着实战的刀痕、箭孔,正列队等候;数千边军老兵也闻讯赶来,站在校场边缘,眼中满是期待。谢渊走上高台,高声道:“陛下已准废除‘勋贵世袭领操’制,从今日起,团营领操由边军实战百户接任!”话音刚落,校场响起震天的欢呼,老兵们激动得互相拥抱,有的甚至抹起了眼泪。

忽然,一名白发老兵从怀中掏出一块黝黑的令牌,令牌是玄铁所制,正面刻着“元兴十年?宣府卫百户”,背面刻着一个“陈”字——这是老兵父亲的令牌,元兴年间的边军百户令牌。老兵捧着令牌,跪在高台下,声音哽咽:“大人,家父当年在宣府卫战死,临终前说‘军职该凭本事得之,可惜世袭制在,边军再难出头’,今日终于等到这一天,家父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其他老兵也纷纷掏出家中珍藏的旧令牌,有元兴年间的,有永熙年间的,捧在手中,泣不成声。

谢渊走下高台,扶起白发老兵,接过那块玄铁令牌。令牌沉甸甸的,掌心能触到岁月的磨损,正面“元兴十年”的字迹虽已模糊,却仍带着当年边军的铁血气息。“老丈,”谢渊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你父亲是大吴的忠勇之臣,今日革新,便是要让所有边军将士知道,只要有实战功绩,就能得军职、受尊重,绝不会让‘世袭’挡了有本事的人!”

他将令牌还给老兵,对二十名边军百户道:“你们皆是边地实战出身,知道士卒的苦、战场的险,接任领操后,需按《团营操典》严训,不许克扣军饷、不许私调部曲,若有失职,无论你立过多少功,都按军法论处!”百户们齐声应:“遵大人令!绝不辜负大人信任,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此时,杨武匆匆赶来,递上一份文书:“大人,吏部已按您的要求,注销了所有勋贵子弟的领操职衔;户部也送来新的领操俸禄标准,边军百户任教头,俸禄比勋贵子弟高三成,刘焕尚书说‘这是按实战功绩定的,绝不敢再拖延’。”谢渊点头:“好,让户部尽快把俸禄发下去,别让百户们寒心。”他知道,刘焕是怕再被查出私助勋贵的事,才如此配合——这便是实据的力量,能让趋利避害者收起私心。

边军百户开始接任领操。宣府卫百户陈猛接管神机营,他站在炮前,亲手演示佛郎机炮的快速装填法,动作熟练流畅,比此前勋贵子弟的“花架子”快了三倍;大同卫百户周正接管五军营,他亲自带队操练鸳鸯阵,脚步精准到“一步不差”,士卒们跟着他的节奏,很快便掌握了阵形变换的诀窍。

校场边缘的老兵们看得热泪盈眶,白发老兵捧着父亲的令牌,对身边的年轻士卒道:“看到没?这才是领操该有的样子!当年你爷爷在边地,也是这么教士卒的,可惜后来世袭制来了,边军再难有出头之日,如今谢大人革新,你们可要好好练,凭本事当领操!”年轻士卒用力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秦飞走来,对谢渊道:“大人,英国公、定国公府的子弟已按您的命令,撤出团营,玄夜卫在他们的住处查获了私藏的军饷五千两,已送户部充公;李嵩、王瑾也按罚俸令,把一年俸禄交了上来,不敢拖延。”谢渊冷笑:“他们不是怕我,是怕陛下再查他们的旧账。今日革新只是开始,日后还要查‘勋贵私占军田’‘私调部曲’的事,让他们知道,军制改革,不是说说而已。”

谢渊在校场巡视,见各营操练井然有序,百户们亲自示范、手把手教,士卒们士气高涨,甲片碰撞声、口号声交织成一股雄浑的声浪。岳谦骑着战马,在阵前督战,见谢渊走来,翻身下马:“大人,边军百户果然厉害,神机营的装填速度比以前快了四成,五军营的阵形变换也整齐多了,照这样练,不出一月,团营战力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谢渊点头,目光扫过校场中央的“革新碑”——这是他今早让人立的,碑上刻着“军职凭绩,战力凭练”八个大字,碑基是玄铁所铸,刻着二十名边军百户的名字与功绩。“岳将军,”谢渊道,“你要多协助这些百户,他们虽有实战经验,却不熟悉团营的旧例,若有勋贵暗中使绊子,你要及时处置。”岳谦躬身:“属下遵令!定护好这些百户,不让勋贵得逞。”

此时,一名边军百户跑来,手中捧着一份《操练改进建议》:“大人,这是属下结合边地经验,改的‘夜间警戒操典’,您看看可行?”谢渊接过建议,仔细翻看,上面写着“每营设三名夜哨,哨位间隔五十步,换哨时需验令牌”等细节,皆是实战中总结的经验。“很好,”谢渊笑道,“就按你说的改,让各营都学起来——这便是革新的意义,让有本事的人能说话、能做事。”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校场上,把百户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仍在带领士卒操练,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却没人停下。谢渊站在高台上,望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灼热的骄傲——废除世袭制,看似只是改了一个领操制度,实则是打破了“勋贵垄断军职”的枷锁,让边军将士看到了希望,让团营看到了战力回升的可能。

返回兵部衙署后,谢渊连夜整理《团营领操革新后续章程》,规定“边军百户每三月考核一次,优者升、劣者免”“勋贵子弟若想领操,需与边军士卒同考,合格者方可录用”。案上的烛火跳动着,映着他专注的脸庞,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才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窗外传来校场的号角声——那是边军百户带领士卒晨练的信号,声音清亮,像一道希望的光,划破了京城的晨雾。

片尾

三日后,萧栎亲临团营校场视察,见各营操练井然、战力初显,龙颜大悦,对谢渊道:“卿革新旧制,选贤任能,实乃我大吴之幸!日后团营领操,便按此制行之,不可再复世袭之弊。”谢渊躬身:“陛下信任,臣定不负所托,让团营成为京师最坚实的屏障。”

消息传回边地,宣府卫、大同卫的边军将士纷纷上书,愿赴京任教头,一时间“从军凭绩、领操凭能”成为大吴军中的新风尚。英国公、定国公虽心有不甘,却因失了世袭特权、又被玄夜卫盯着,再也不敢暗中阻挠;李嵩、王瑾也收敛了气焰,不敢再与勋贵勾结。

那名白发老兵的玄铁令牌,后来被供奉在团营忠勇祠,旁边刻着一行字:“元兴十年陈百户之令,成武二十一年革新之证”,成为大吴军制改革的永恒见证。

卷尾语

旧制革新案,以辰时核验旧档始,以申时革新落地终,短短六时辰,浓缩了“破祖制积弊、立实战新规”的壮阔博弈。谢渊未因“祖制不可废”的流言退缩,未因勋贵、宗室的施压妥协,以“核验失职旧档固实据、遴选边军百户立新规、朝堂力辩破流言”为策,将“勋贵世袭领操”的腐朽旧制连根拔除,让“军职凭绩”的新风尚扎根团营——此案暗合明代“于谦废除京营世袭,选拔边军将才”的历史实态,更揭封建军制“祖制僵化易成弊,实战才是强军本”的深层逻辑。

从心理与策略维度观之,谢渊的应对展现了“刚柔并济”的极致:对勋贵阻挠的“刚”(查失职、抓串联),是为破积弊、立军威;对边军将士的“柔”(提俸禄、重建议),是为聚人心、激士气;对帝王的“坦诚”(呈实据、诉利弊),是为获支持、固根基;对宗室的“顺势引导”(借鲁王改口破僵局),是为减阻力、促共识。每一步皆精准击中矛盾核心——既未因“刚”引发朝堂动荡,也未因“柔”失改革锐气,实现“废旧制与稳大局”的平衡。

《大吴名臣传?谢渊传》载:“渊废‘勋贵世袭领操’制,选边军百户任教头,边军老兵捧元兴令牌泣于校场。帝赞曰:‘渊此举,实乃强军之本!’后团营战力日升,瓦剌再不敢轻犯京师。”此案印证了封建时代“军制改革”的核心真理:祖制非不可变,变则需以实据为盾、以民心为基;勋贵非不可制,制则需以律法为纲、以实战为凭。

团营的“革新碑”至今仍立在校场中央,“军职凭绩,战力凭练”的字迹虽经风雨侵蚀,却仍清晰如初;白发老兵的玄铁令牌,在忠勇祠的香火中,静静诉说着“旧制被破、新风吹遍”的往事。这场因“世袭积弊”而起的革新,终将以“强军固本、民心所向”的结局,载入大吴史册,为后世治军者提供“如何以实革虚、如何以能代庸”的永恒镜鉴——直臣之勇,不在敢违祖制,而在明知祖制已弊,仍愿以一身风骨,为强军辟新路,为将士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