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真本,便请诸位静听,我宣读太祖遗训!”谢渊举起宝训,声音洪亮如钟,传遍整个广场,“《神武皇帝宝训?兵训》篇曰:‘军无定员,唯才是举,不拘世胄、不分贵贱,有勇有谋者即授军职;若有子弟承袭军职而无实才,罢黜勿用;若有勋贵私占部曲、冒领军饷,以欺君论罪,抄没家产充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英国公、定国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英国公,你府中子弟世袭千户,却连佛郎机炮的装填步骤都不知,去年宣府卫战事还临阵脱逃;定国公,你府中子弟世袭百户,私吞军饷两千两,致麾下士卒寒冬无棉衣——这些行为,哪一条符合太祖遗训?你们口口声声‘尊祖制’,实则是借祖制之名,行贪腐之实,将圣君遗训当成谋私的幌子!”
人群中顿时响起哗然,京营士卒们纷纷指着勋贵怒骂:“原来你们是假尊祖制,真贪我们的饷银!”“谢大人说得对!当兵凭本事,凭什么他们的子弟躺着当官?”英国公、定国公被骂得抬不起头,想呵斥却被百姓的声浪淹没——他们本想借“民意”施压,反倒引火烧身,成了众矢之的。
此时,玄夜卫指挥使奉萧栎之命赶来,翻身下马后高声道:“陛下有旨!谢大人持《神武皇帝宝训》宣读太祖遗训,所言属实、所举皆真!勋贵需遵训而行,不得再阻挠京营改革!若有违抗者,以‘违逆祖制、欺君谋私’论处,交诏狱署审讯!”圣旨一出,勋贵们彻底没了底气,纷纷跪倒在地,甲胄撞击青石板的声音此起彼伏:“臣等遵旨!”
午时初刻,萧栎亲临太庙,在太祖神位前接过《神武皇帝宝训》,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的册页,感慨道:“太祖遗训,字字珠玑,竟被尔等曲解至此,若不是谢卿坚持,朕险些被蒙蔽,坏了祖宗基业!”他转身对谢渊道:“谢卿,即日起,以《神武皇帝宝训》为根本依据,整顿全国军职:世袭子弟需经兵部严格考核,兵法、武艺、军纪三项有一项不达标者,一律罢黜世袭资格;勋贵部曲超编人数,三日之内归入朝廷统辖;私占军田、冒领军饷者,限期五日补缴,拒不执行者,抄没家产、贬为庶民!”
“臣遵旨!”谢渊躬身领命,心中涌起一阵灼热——太祖遗训终得昭雪,勋贵特权的根基被彻底动摇,京营改革总算有了无可辩驳的依据,再不必担心被污蔑为“违逆祖制”。
午时三刻,萧栎回宫后,谢渊留在太庙前,向围拢的京营士卒与百姓详解《宝训》要义。他指着“唯才是举”四字,声音温和却有力:“弟兄们,太祖皇帝定下这条训诫,就是让咱们普通士卒也有出头之日——只要你们有勇有谋、能打胜仗,哪怕是从马夫、伙夫做起,也能当千户、当总兵,不必再受勋贵子弟的欺压!”士卒们听得热血沸腾,齐声高呼:“谢大人万岁!大吴万岁!”声浪震得太庙的朱门都微微颤动。
英国公、定国公等勋贵见状,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对谢渊躬身道:“谢大人,我等愿遵宝训,补缴冒领的饷银,遣散超编的部曲,绝不再犯。”谢渊点头,目光扫过他们低垂的头:“知错能改便好。三日之内,将补缴清单、部曲名册送至兵部,若有半分虚假、一丝隐瞒,休怪我按太祖遗训与国法论处,绝不姑息。”
未时初刻,谢渊返回兵部,即刻召集兵部侍郎、玄夜卫北司指挥使、都督同知议事。他将《神武皇帝宝训》交给兵部侍郎,指尖点在“唯才是举”条款上:“你据此修订《军职考核细则》,加重‘实才’考核的比重——武艺要考骑射、兵器使用,兵法要考《武经总要》解读,军纪要查过往履职记录,三项之中有一项不达标者,无论是否世袭,一律不得授职。”
兵部侍郎接过宝训,双手捧着,郑重道:“大人放心,属下定严格按宝训修订,绝不违逆太祖遗训。”玄夜卫北司指挥使随即汇报:“大人,玄夜卫暗探已查到,魏国公府私藏《神武皇帝宝训》的坊间删改本,故意删除‘唯才是举’‘严惩勋贵’等条款,只留‘世袭军职’数字,此事是否要即刻上报陛下?”
谢渊眼中闪过厉色,指节在案上轻轻敲击:“当然要报!竟敢私自篡改太祖遗训,伪造典籍,此乃大逆不道之罪!你即刻带人前往魏国公府,搜查删改本,将参与伪造、藏匿的人等一并拿下,押往诏狱署审讯,务必查清楚删改本的流传范围!”都督同知补充道:“大人,边卫传来消息,部分勋贵子弟在宣府卫、大同卫等边卫任职,也存在世袭却不履职、私吞饷银的情况,是否要将他们一并召回京师考核?”
“自然要考!”谢渊语气坚定,“传我命令,边卫所有世袭军职的勋贵子弟,限一个月内赴京师参加考核,逾期不到者,按‘自动放弃军职’论处,革去所有职务,遣返原籍!”三人齐声领命,转身各自去部署,议事厅内只留下谢渊与案上的《神武皇帝宝训》。
未时三刻,魏国公得知私藏删改本之事败露,吓得魂飞魄散,亲自捧着删改本与白银五千两,跌跌撞撞赶往兵部。见到谢渊后,他“噗通”跪倒在地,头磕得青石板作响:“谢大人,是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私藏删改本,求大人开恩,饶我一命!”谢渊低头看着地上的删改本——册页崭新,正是坊间刻本,果然将“唯才是举”“严惩勋贵”等制约条款尽数删除,只留下“勋贵子弟世袭军职”一句,字里行间皆是为特权服务的刻意。
“魏国公,你私改太祖遗训、伪造典籍,按《大吴律》当斩!”谢渊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念你主动认罪、上缴删改本,且未将删改本流传出去,可免你死罪,但需削去魏国公爵位,降为庶民,三日内补缴私占军田的所有租银,若有延误,仍按死罪论处!”魏国公连连磕头,额头渗出血迹:“谢大人开恩!我愿接受惩处,绝无半分怨言!”
此时,吏部尚书派人送来一封书信与一份考核报名表,送信的管家躬身道:“我家大人说,犬子此前因世袭百户被罢,如今愿放弃世袭资格,以普通士卒身份参加新兵考核,若考核不合格,甘当营中伙夫,绝无二话。”谢渊接过报名表,见上面“考核类别”一栏写着“普通士卒”,字迹工整,显然是吏部尚书的子弟亲笔所填。他点头道:“回复你家大人,考核公正公开,无论身份高低,皆一视同仁,无人能徇私舞弊。”
申时初刻,谢渊带着《神武皇帝宝训》善本,前往内阁典籍库归还。他将宝训放回鎏金铜匣时,特意嘱咐典籍官:“今后此宝训需抄录十份副本,分送兵部、御史台、五军都督府、各边卫总兵府,让百官、将领皆知太祖遗训的完整内容,不得再被删改、曲解。另外,典籍库需增设玄夜卫校尉值守,非有陛下谕旨或兵部、礼部联批文书,任何人不得擅自开启金匮阁。”典籍官躬身应道:“下官遵令,定当妥善保管宝训,不让圣君遗训再蒙尘。”
返回兵部途中,谢渊遇到都督同知,对方翻身下马汇报:“大人,京营士卒报名参加军职考核者已达三千人,其中不少是从马夫、伙夫做起的普通士卒,士气高涨得很!”谢渊欣慰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才是太祖皇帝想要的军队——唯才是举,不分贵贱,人人都有奔头。”他顿了顿,又道:“考核时需派御史台官员全程监督,每个考核环节都要记录在案,若发现有勋贵暗中送礼、打招呼舞弊者,即刻拿下,连同包庇者一并参奏。”
申时三刻,谢渊在兵部批阅《边卫世袭子弟考核名单》,翻到宣府卫副总兵侄子的名字时,眉头微微蹙起——名单备注栏写着“世袭百户,任职三年,未到营履职一次”。他提笔在名单旁批注:“宣府卫副总兵之侄,需先到宣府卫补满一年戍边职责,参与边境巡逻、防务建设,待戍边期满且考核合格后,方可参加京师军职考核,否则取消所有考核资格。”写完后,他将名单递给文书,语气郑重:“通知宣府卫总兵,严格监督此人戍边,若有懈怠,连宣府卫副总兵一并追责。”
文书接过名单离去后,玄夜卫北司指挥使送来审讯结果:“大人,魏国公府的删改本,是十年前魏国公请民间刻坊伪造的,共刻了五本,除府中私藏的一本,其余四本已在十年间陆续销毁,参与伪造的刻工、管家已全部抓获,皆供认不讳。”谢渊点头道:“按律严惩——刻工流放辽东,管家杖责五十后贬为奴,让他们给所有敢篡改典籍的人做个警示。”
酉时初刻,暮色渐浓,兵部衙署的烛火已点亮。谢渊仍在整理《宝训宣读完结奏疏》,奏疏中详细记录了太庙宣训的经过、勋贵的惩处结果、改革的推进计划,每一项都附上了具体条款与证据。他写道:“……太祖遗训‘唯才是举’,实乃治军之本,今借宝训澄清祖制,既安士卒之心,又肃勋贵之弊,后续当以宝训为纲,持续整顿军纲,让大吴军旅复归开国时的强盛……”
此时,兵部侍郎走进来,递上《军职考核细则》定稿:“大人,细则已按宝训修订完毕,您过目是否可行?”谢渊接过细则,仔细翻看,见“考核不合格者,永不授予世袭军职”“勋贵子弟考核需与普通士卒同场竞技,分批次考核,避免舞弊”等条款清晰明确,完全符合宝训要义,点头道:“很好,明日早朝奏请陛下批准后,即刻颁布全国。”兵部侍郎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大人,勋贵虽暂时屈服,但他们根基深厚,日后恐会借其他由头反扑,您需多做防备。”
“反扑便让他们来。”谢渊目光坚定,望向窗外渐暗的天,“有太祖宝训为依据,有国法为后盾,更有士卒百姓的支持,再大的风浪也能顶住。只要守住‘唯才是举’的根本,不让特权死灰复燃,大吴的军旅便会越来越强。”
片尾
戌时初刻,谢渊走出兵部衙署,晚风带着太庙方向飘来的香火气息,混着皇城的槐花香,拂过他的官袍。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仿佛看到神武皇帝的英灵在云端注视着这片土地——今日,他守住了开国圣君的遗训,打破了勋贵垄断军职的特权枷锁,为大吴的军队找回了“唯才是举”的本源,也为无数普通士卒打开了上升的通道。
次日朝会,萧栎颁布《遵宝训整军诏》,将太庙宣训的成果、军职考核的细则、勋贵的惩处结果昭告全国。诏书中写道:“太祖遗训‘唯才是举’,乃大吴建军之魂,今当奉此训整军,革除世袭之弊,让军旅归正途、士卒有奔头……”百官齐呼“陛下圣明”,谢渊立于列中,望着御座上的萧栎,心中清楚:这场以祖制破特权的博弈,不是终点,而是起点。今后,他需以《神武皇帝宝训》为纲,持续整顿军纲,让“唯才是举”真正融入大吴的军政血脉,成为永不褪色的治军准则。
太庙前的广场上,《神武皇帝宝训》中“军无定员,唯才是举”的条款被刻成石碑,立在祭台旁,供百姓与士卒瞻仰。每当京营新兵入伍,将领都会带着他们来到碑前,诵读这八个字,让太祖遗训的精神,代代相传,守护大吴的江山永固。
卷尾语
太庙宣《神武皇帝宝训》一案,以辰时勋贵借“祖制”反扑始,以戌时谢渊定整军纲领终,短短六个时辰,完成了“特权曲解祖制”到“圣训正本清源”的彻底逆转。谢渊未凭强权压制,也未靠帝王独断,而是以“开国皇帝遗训”为最锋利的武器——既绕开了“官官相护”的利益网络,又占据了“祖制正统”的道德高地,让勋贵的“世袭特权”失去最后一块遮羞布,其策略之精妙、立场之坚定,暗合明代“于谦引太祖训驳斥勋贵”的政治智慧。
从心理与博弈维度观之,谢渊的行动展现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极致:勋贵以“祖制”为盾,他便以“祖制本源(宝训善本)”为矛,直击其断章取义的要害;勋贵引“民意”施压,他便借“宣读圣训”唤醒真正的民意,让百姓与士卒看清特权的虚伪;勋贵靠“礼制流程”推诿,他便以“维护圣训即守最高礼制”反驳,让对方无流程可依。每一步都精准击中勋贵的软肋,既未引发朝堂动荡,又彻底瓦解了特权的依据,实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理想博弈结果。
《大吴名臣传?谢渊传》载:“渊持《神武皇帝宝训》于太庙宣之,勋贵皆伏,军纲始正,时人谓之‘一训破万权’。”此案深刻印证了“祖制的生命力在于本源,而非特权阶层的刻意曲解”这一真理——封建王朝的勋贵常借“祖制”谋私,将开国圣君的训诫阉割成特权的保护伞,但若有谢渊这般“通祖制、守本源、敢抗争”的直臣,便能让祖制回归“利民强兵”的初衷,成为治国安邦的根本准则,而非特权的遮羞布。
太庙前的宝训石碑,历经百年风雨仍矗立如初;“军无定员,唯才是举”的训诫,也化作大吴军政的不朽纲领,融入代代将士的血脉。这场因“祖制之争”而起的博弈,终将以“圣训昭彰、特权退散”的结局,永远载入大吴史册,为后世治国者提供“如何以祖制本源破解特权垄断、守护公平正义”的永恒镜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