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莫道勋亲能撼法,国法如铁不容偏(2 / 2)

萧栎看着谢渊眼中的坚定,又想起前日京营操练时士卒们的期盼眼神,终点头:“准卿所奏!你可拟批文,驳斥请愿书,明确‘国法面前无特权’,再将整顿世兵制的方案一并颁布。”

未时初刻,谢渊返回兵部,即刻拟写批文。他提笔写道:“十二勋贵所递《保留世兵制请愿书》,援引祖制却断章取义,忽视‘世袭需考核’‘部曲有限额’之规,实为维护私占军田、冒领军饷之特权。今批:一、世兵制仍保留,但世袭军职需经兵部三年一考,不通兵事、有贪腐记录者,罢黜世袭资格;二、勋贵部曲限额三百人,超出者归入京营,私占军田五日内尽数收回,违者以‘欺君’论;三、此前冒领饷银的世袭子弟,限三日内补缴,拒不补缴者,交诏狱署审讯。国法面前无特权,祖制精神在利民,非在护私!”落款处钤上兵部大印与谢渊的“太保”印。

未时三刻,批文送至通政司,转呈萧栎御批后,即刻公示于京师各城门。百姓见谢渊驳斥勋贵、维护国法,纷纷拍手称快;京营士卒更是欢呼雀跃——他们的军田终于要回来了,世袭子弟的冒饷也有人管了。

秦飞前来禀报:“大人,张尧得知批文公示,已将假印销毁,但其府中仍有私藏的军田账册,要不要趁机搜查?”谢渊摇头:“不必,此次已震慑住他们,待整顿方案推行后,再逐步清查,以免打草惊蛇。”

申时初刻,英国公张尧、定国公萧恒等勋贵齐聚英国公府,看着城门张贴的批文,脸色铁青。张尧怒拍桌子:“谢渊竟敢如此放肆!我们十二家联名,他还敢批驳!”萧恒叹气:“陛下已准他的方案,且证据确凿,我们再闹,只会罪加一等。”众人沉默——他们没想到谢渊会如此强硬,不仅拿出铁证,还说服了陛下,此刻再反扑,已是徒劳。

与此同时,谢渊在兵部召集杨武、岳谦议事,部署整顿世兵制的具体事宜:“杨侍郎,你负责制定世袭军职考核细则,分‘兵法’‘武艺’‘军纪’三项,下月开始考核;岳将军,你负责清点勋贵部曲,超出限额的归入京营,不得刁难;御史台各派一名御史监督,若有勋贵阻挠,即刻上报。”

“属下遵令!”杨武与岳谦齐齐躬身拱手,甲胄的铜扣碰撞出清脆声响,眼底满是对谢渊的敬佩——此前勋贵联名施压时,二人还忧心忡忡,此刻见方案落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杨武捧着刚拟定的《世袭军职考核细则》,指尖划过“兵法考核需通《武经总要》三篇、武艺考核需达标百步穿杨”的朱批,愈发觉得细则周密;岳谦则将《勋贵部曲清点方案》叠好,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暗下决心定要把限额三百人的规矩落到实处。

申时三刻的阳光斜斜照进兵部议事厅,案头的砚台还凝着未干的墨痕,两份方案已加盖兵部鎏金大印,由文书送往通政司,再转户部、吏部、御史台等各部执行。谢渊缓步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晚风带着京师街巷的烟火气飘进来,远处崇文门方向隐约传来百姓的议论声——那是城门下围观批文的民众在称赞“谢大人敢驳勋贵,守国法”。他眯眼望去,能看到人群中有人指着批文“国法面前无特权”一句点头,还有老兵模样的人抹着眼角。

谢渊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的木纹,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却又迅速压下——这场博弈虽暂胜,可勋贵势力盘根错节,难保不会暗中使绊子。他想起前日张尧仿刻玉印的嚣张,想起李嵩说客的嘴脸,更想起那些因勋贵私占军田而无地可种的军户,眉头又微微蹙起:今日的退让,是为了让整顿方案顺利推行,但若后续考核、清点有半分松懈,此前的努力便会付诸东流。

酉时初刻,暮色渐浓,门房提着灯笼匆匆进来禀报:“大人,吏部李尚书府的管家求见,说有私函呈上。”谢渊点头“请进”,不多时,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管家捧着锦盒进来,双手奉上:“我家大人说,此函事关犬子李达,恳请谢大人过目。”管家眼神拘谨,说话时不停搓着手——想来是知道李达冒领饷银的事,怕谢渊动怒。

谢渊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封折得整齐的宣纸信笺,信封上写着“谢太保亲启”,字迹是李嵩惯用的馆阁体,却比平日潦草几分,显是写时心绪不宁。信中写道:“犬子李达无知,冒领京营饷银三年,某已知错,愿补缴白银六百两,恳请大人念其初犯,免其牢狱之刑,某感激不尽。”字里行间满是妥协与恳求,再无往日吏部尚书的倨傲。

谢渊将信笺放在案上,指尖在“免其牢狱之刑”几字上停顿——他早知李嵩会来求情,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若严惩李达,恐激化与文官集团的矛盾;若轻饶,又失了国法威严。沉吟片刻,他取来纸笔,提笔写道:“李尚书台鉴:李达补缴饷银六百两,可免牢狱之刑,但世袭百户之职需即刻罢黜。按《京营世袭考核制》,其需重新入伍,经三月操练考核,若兵法、武艺达标,可授正九品校尉;若不达标,遣返原籍为民。国法面前,无亲疏之别,无贵贱之分,望尚书体谅。”写罢,他在落款处签上“谢渊”二字,盖了私印,将信笺交给管家:“回复你家大人,按此办理,逾期不缴,按律论处。”

管家接过信,如蒙大赦,躬身退去。谢渊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了然——李嵩此举,是勋贵集团服软的信号。此前十二家联名时,李嵩是最积极的推动者,如今他先低头,其他勋贵定会跟风。

果然,酉时三刻,秦飞带着一身夜露赶回兵部,手中捧着两份文书,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大人,定国公府管家刚送来白银四百两,说是补缴萧显冒领的饷银,还递了份认罪书,承诺日后严格管束子弟;魏国公府也差人来,说五日内必把私占的八百亩军田交还军户,还附了田契副本。”他将文书递到案上,“看来他们是真怕了,知道您有陛下支持,又握着实据,再不敢硬抗。”

谢渊拿起田契副本,仔细翻看,见上面“魏国公张峦”的签名墨迹新鲜,还按了鲜红的指印,点头道:“他们不是怕我,是怕国法,怕失了爵位。”他放下田契,目光变得凝重,“这只是第一步,后续的世袭考核、部曲清点,才是真正的硬仗。你派玄夜卫校尉盯着各勋贵府,看他们是否真的交还军田,是否有子弟逃避考核;再跟御史台打个招呼,考核时务必公正,不许徇私。”

秦飞躬身应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他转身要走,又被谢渊叫住:“还有,李达补缴饷银后,让他即刻到京营报到,编入新兵营,派人盯着他的操练,不许任何人给他走后门。”

“属下记住了。”秦飞领命离去,议事厅内只剩谢渊一人。他走到案前,将李嵩的信、萧恒的认罪书、魏国公的田契副本一一收好,放入标着“勋贵整顿”的木盒中。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沉稳有力。谢渊望着案上的烛火,心中清楚:这场与勋贵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唯有守住国法,守住初心,才能真正为京营扫清积弊,为大吴守住安宁。

片尾

戌时初刻,谢渊仍在兵部批阅《世袭军职考核细则》,对“武艺考核”一项,他特意批注:“骑兵需能驰射百步穿杨,步兵需能举百斤石锁,火器手需能熟练装填佛郎机炮,不合格者一律罢黜。”杨武劝道:“大人,天色已晚,您已忙碌一日,歇息吧。”谢渊摇头:“细则是整顿的关键,若定得宽松,勋贵子弟仍会蒙混过关,需再斟酌仔细。”

戌时三刻,细则最终定稿。谢渊放下朱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传来京师的更鼓声,沉稳而有力。他知道,保留世兵制却革除积弊,既给了勋贵台阶,又守住了国法根本,这样的结果,既不会引发动荡,又能真正强兵。

次日清晨,萧栎在朝会上对谢渊赞道:“卿批驳勋贵请愿书,既守祖制,又护国法,实乃良策!整顿世兵制之事,仍交由卿全权负责,朕全力支持。”谢渊躬身道:“陛下信任,臣定不负所托,为大吴打造一支精锐京营,守护江山安宁。”

满朝文武看着谢渊,眼中皆是敬佩——这个敢与十二家勋贵硬碰硬、敢说“国法面前无特权”的太保,用律法与智慧,为大吴的军政清明,又铺了一块坚实的基石。

卷尾语

勋贵联名请愿案,以巳时递书起,以戌时定整顿细则终,短短六个时辰,浓缩了“特权与国法”的激烈博弈。谢渊未因十二家勋贵的联名施压而妥协,未因李嵩、王瑾的说情而退让,而是以“祖制全解”破“断章取义”,以“铁证核查”破“特权裹挟”,终以“保留世兵制、革除积弊”的折中方案,实现“既守祖制精神,又除贪腐隐患”的双赢,暗合明代“于谦对勋贵请命‘柔中带刚’”的应对逻辑。

从心理与策略维度观之,谢渊的应对展现了“理与力”的完美融合:引《神武皇帝实录》《元兴帝起居注》为“理”,让勋贵无可辩驳;用玄夜卫密报、印鉴核验为“力”,让特权无处遁形;拟“考核限额”方案为“柔”,给勋贵留体面;批“国法面前无特权”为“刚”,守律法底线。这种“刚柔并济、理力兼具”的特质,让他在“勋贵环伺、帝王犹豫”的困境中,既未引发朝堂动荡,又彻底击碎了特权反扑的企图。

《大吴名臣传?谢渊传》载:“十二勋贵联名请留世兵制,渊批‘国法面前无特权’,引祖制、出铁证,终定考核限额之制,世兵弊除,军威复振。”此案印证了“祖制非特权保护伞,国法乃天下公平秤”的真理——封建王朝的祖制往往被特权阶层曲解利用,而谢渊的实践证明,只要有“通祖制、守国法”的直臣,便能拨开特权迷雾,让祖制回归“利民强兵”的本源。

京师城门的批文虽已褪色,但“国法面前无特权”七个字,却成了大吴后世治国的准则。十二家勋贵的请愿书终成档案中的一页,而谢渊拟定的《世袭军职考核细则》,却守护了大吴京营百年战力。这场因“世兵制”而起的博弈,终将以“国法胜利”的名义,载入大吴史册,为后世揭示“如何在祖制与变革中守护公平”的永恒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