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他是您的儿子,您尚且没注意到他何时进来,”包拯反问,“更何况是其他人?”
公孙大人一时语塞:“进阁时人多拥挤,我哪能一一留意……”
“这就对了!凶手玩的,正是这个把戏!”
包拯提高声音,“凶手本就是穿制服的衙差——杀人后,他躲在门后大叫,待衙差冲进来被死者惨状吸引时,便混在衙差队伍中,趁乱离开。
因他本就是衙差,众人慌乱之下,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出现’有任何异常。
这,就是凶手在‘密封房间’内杀人脱身的技巧!”
“那凶手到底是谁?!”公孙大人急切地问,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包拯身上。
包拯缓缓道:“今日上午我在茶楼,见两人下棋时被店小二碰乱了棋盘,其中一人说‘多加一颗子,布局就不对了’。
其实,安排守卫把守,讲究的也是‘布局’。七皇子遇害那晚我恰好在场,走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今想来,正是‘布局不对’——和下棋一样,多了一个衙差。那个多出来的衙差,就是凶手!”
“那怎么找出他?”朴将军急忙问。
“很简单。”
包拯看向一旁的衙役们,“我查过,太子和七皇子遇害的两个晚上,值守的衙差是同一班人。
现在他们都在这里,我想请你们仔细回想:案发当晚,你们的左右两边,分别是谁?”
衙役们互相回忆着,渐渐站成了当晚值守的队形:“我左边是他!”
“我当时在那个位置!”
朴将军看了看,疑惑道:“不对啊,没多出人来!”
包拯的目光在众衙役脸上一一扫过,提醒道:“再仔细想想——除了身边的同袍,案发当晚,值守队伍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出现过?”
人群中,一个衙差突然拍了下脑门,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晚我守在大门右侧,包少爷离开时,好像跟我左边的人打了声招呼,看着挺熟络的!”
他左边的衙差立刻摇头:“我没跟包少爷打招呼啊!那晚我一直站在原地,没跟任何人说话!”
“不是你,不是你!”那衙差急得摆手,努力回忆着,“是……噢!我想起来了,当时好像还站着一个人,是……”
“对,就是他!”
包拯突然打断他,语气笃定,“我当晚离开时只觉异样,如今终于想通——大门本应是一侧一人值守,可那晚,一侧却站了两个人!”
“到底是谁?!”众人的目光锁定包拯,眼神里满是催促。
包拯缓缓转身,手指径直指向人群中的沈良,一字一句道:“是他。”
“怎么会是沈大哥?!”楚楚满脸不可置信。
所有人都哗然,沈良更是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慌乱地摆着手否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晚我刚到府衙,见里面乱作一团,只是想上前帮忙,我跟两位皇子无冤无仇,根本没有杀人的理由啊!”
他一边说,一边转向众人,试图博取信任。
“你有!”
包拯上前一步,声音掷地有声,“你想让高丽王族死于大宋境内,想挑起高丽出兵;你想让大宋腹背受敌,趁机侵吞这片土地——因为你根本不是宋人,你是辽人!”
话音未落,包拯猛地上前,一把扯开沈良的衣袖。
众人定睛看去,他的小臂上,赫然刺着一个辽人特有的狼头纹身,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刺眼。
朴将军盯着沈良手臂上的纹身,语气中满是震惊:“原来你是辽人!”
沈良脸上的慌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破摔的镇定,他直视着包拯:“果然还是被你识破了。
我在大宋潜伏十几年,自认言行举止与宋人无异,你怎么知道我是辽人?”
“从你喝水的姿势。”
包拯语气平静,“我曾听八贤王说过,辽人世代生活在草原,以狩猎为生,常年与猛兽周旋,警惕性刻进了骨子里。
你们喝水时从不会弯腰,只会蹲下身——唯有这样,才能看清前后左右,防备敌人或猛兽突袭。”
“就算我是辽人,也不能证明我是凶手!”沈良仍在狡辩,甚至带着几分嘲讽,“难道是那两个死人爬起来告诉你的?”
“没错,就是死人告诉我的——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小艾。”包拯的声音陡然加重。
“小艾?!”楚楚惊呼。
“小艾的遗书写得‘清清楚楚’,可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不对劲。”
包拯拿出那份遗书,走到沈良面前,“你看这个‘奸’字,由三个‘女’组成,可这三个‘女’的笔画、写法甚至组合的间距,居然一模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根本不是小艾亲笔所写,是你拓写拼凑的——你把她之前写过的字拆偏旁、卸部首,一点点拼出了这封遗书!”
沈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痛苦地别过脸,“再看这个,”
包拯又拿出小艾生前练的字,“这是她写的刘禹锡《乌衣巷》,最后一句‘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姓’字,你拓的就是它的偏旁。
小艾学字时日尚短,字体幼稚又散乱,根本无法模仿,唯有拓写才能做到‘形似’。
你在最后教她写的那篇字里,故意让她练了这些能拼凑遗书的字——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动了杀心。
这篇字,根本就是催她走向鬼门关的催命符!”
包拯将纸张狠狠掷向沈良,目光如炬:“你说,我说的对吗?”
沈良疯魔般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与疯狂。
“沈良!你太狠心了!”
楚楚气得浑身发抖,“小艾那么爱你,整颗心都掏给你,你却眼睁睁看着她差点被高丽太子欺辱,转头还亲手杀了她!你简直狼心狗肺,怎么还笑得出来?”
“狼心狗肺?”沈良边笑边说,“那个蠢女人,她就是太蠢了!
我是契丹人,契丹人生性凶残,她却偏偏要凑上来,不是蠢是什么?”
一旁的月瑶听得心头发紧,下意识攥紧了李莲花的衣袖。李莲花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月瑶侧头看他,见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沈良身上,眼底没有愤怒,反而带着一丝复杂的悲悯——他大抵是看懂了沈良心底那点被家国立场碾碎的挣扎。
“那天我们去郊游,她情绪低落,其实早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沈良说着,又痛苦地笑了两声,眼泪却已经涌了上来,“蠢,真是太蠢了……那晚我教她写最后一篇字,趁她不注意,用白绫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到死都看着我,可眼神里却不是恨……她怎么就不明白,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够了!”月瑶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你根本不配提小艾!她是善良不是蠢,是你看不懂……”
“对,我就是看不懂!”
沈良猛地打断她,眼泪终于滚落,“我一次次想避开她,可她偏要靠近;后来她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是不肯走……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喜欢我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他蹲下身,双手抓着头发,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