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国把柴堆拍得簌簌响,指节被雨水浸得发白:"这柴才晾了三天,潮气全闷在里头。"他蹲下来抽了根松枝,指甲一掐就冒出水珠,"明儿要是接着下,灶膛该喝泥浆了。"
院外的议论声顺着雨丝飘进来。
张婶的大嗓门最先炸响:"我说换煤气灶吧!
老沈头那口破灶,当年我家老李修了八回!"几个老太太跟着附和,说什么"代煮点不着火,孩子们要饿肚子"。
沈建国的后颈蹭地红了,抄起半块砖"咚"地砸在门槛上:"火变了,饭就不是那个饭!"他喘着粗气,喉结上下滚动,"小夏她妈最后那碗粥,就是这灶熬的......"声音突然哑了,像被水浇灭的灶膛。
沈星河蹲在井边,雨丝顺着发梢滴进衣领。
他盯着竹筐里的湿松枝,手指轻轻抹过最底下那根——松针背面凝着层白霜似的霉斑。
记忆突然翻涌:母亲化疗那年会把旧报纸揉成团塞灶膛,"芯干外燥,火才稳"。
他捏着霉斑的手指微微发抖,前世总嫌母亲省得可怜,现在才懂那团纸里裹着多少过日子的巧劲。
"小海!"他喊住抱着作业本跑过的周小海,"帮叔个忙成不?"少年的眼睛亮起来,裤脚还沾着泥:"叔要啥我都帮!"沈星河指了指院角的竹篓:"把这些旧报纸和数学本收起来,潮的放左边,干的放右边。"周小海蹲下去翻,一张写满算式的纸飘出来,他慌忙按住:"这页我还没算完......"
"叫上你同学,"沈星河摸出块水果糖塞过去,"收集十斤废纸换一捆柴,咋样?"话音刚落,院外呼啦啦涌进七八个孩子,王奶奶家的小孙女举着作文本喊:"我有三篇《我的妈妈》!"林夏撑着蓝布伞走进来,发梢滴着水:"不如设个'换柴制'——一小时社区服务换一捆特制柴,孤寡老人可以让别人代劳。"她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独居老人名单,"李爷爷扫院子,张婶带小囡,刚好盘活邻里。"
第一把"知识柴"点燃时,浓烟呛得沈建国直咳嗽。
他抄起火钳要掀灶盖,却见火焰舔过报纸边缘后突然稳了,橙红色的光裹着松枝,比干柴烧得还旺。"油墨里的松香!"沈星河拍了下大腿,"妈当年用报纸,原来是这个理儿!"沈建国的火钳悬在半空,忽然弯腰捡起块烧剩的纸角——是周小海的数学题,"解:设妈妈回家天数为x......"他喉结动了动,把火钳轻轻放回墙根。
周小海连续三天来换柴,却总把柴捆藏在背后。
沈星河假装整理竹片,看他猫着腰往巷尾跑,影子被雨帘拉得老长。
深夜,他跟着那抹瘦高的影子来到漏雨的小平房,门缝里漏出点火星。
周小海正蹲在地上,把柴枝掰成小截,点燃后又赶紧用湿土压灭,青烟顺着破门缝往外钻。"妈妈说,要是房子没人住,房东就会收走。"少年没回头,声音像被雨泡过的棉絮,"我烧点烟,他们就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