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烧糊的饭,最好吃的人最不说(1 / 2)

暮色漫过铁桶边缘时,沈星河的鞋尖碾到块碎砖。

他蹲下身,看见砖缝里卡着半截火柴,磷头早被磨得发白,倒像颗凝固的星子。

"兄弟,来坐!"穿工装的汉子拍了拍身边的水泥墩,铁皮罐刮锅底的刺啦声戛然而止。

沈星河这才注意到,那口黑黢黢的铁锅正架在铁桶上,锅底焦痕叠着焦痕,像道深褐色的年轮。

刮焦块的是个戴蓝布帽的老人,铁皮罐边缘蹭着锅底,手腕有股老熟的巧劲,刮下来的焦屑落在掌心,他凑近些闻了闻,就着指缝倒进汤里。

"您这是..."沈星河摸出兜里的盐包,递过去时被老人笑着推了回来。

老人掌心的焦屑沾着油星,在暮色里泛着暗金:"不用,就爱这口焦。

新锅下盐是咸,老锅下盐是甜——"他用铁皮罐敲了敲锅底,"这锅跟着我从河南到广东,那年在工地饿三天,就靠它煮了碗糊粥。"他忽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落着火星子,"新锅不认人,老锅才知谁饿过。"

沈星河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随身的铝制饭盒,盒盖打开时,几星焦屑随着风飘起来。

这是母亲当年烧糊的米饭,他留了二十年,从前总想着修补,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撒进锅里。

焦屑落进汤里,"滋啦"一声,像句没说出口的问候。

"好!"戴工装的汉子拍了下大腿,"兄弟懂行!"他舀了碗汤递过来,汤里浮着焦屑,混着白菜香直往鼻腔里钻。

沈星河接过来时,手指触到碗壁的温度——和记忆里母亲递给他的那碗糊饭,烫得一模一样。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汤碗刚喝到见底。

是林夏的语音,提示音轻得像片羽毛。

沈星河走到帐篷角落,风掀起蓝白帆布的边角,漏进的光正好落在手机屏上。

"星河,我昨天去养老院送饭......"林夏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像是刚哭过又忍回去,"有个爷爷吃着吃着就哭了,说他儿子二十年没回家,可这糊味啊,'像他妈当年赶他出门时锅里烧的'。"她顿了顿,背景音里有碗碟轻碰的脆响,"我没敢问后来,可我知道——有些饭,不是为了吃饱,是为了让人敢想起谁。"

语音结束时,沈星河的拇指停在"重播"键上。

他数着心跳重播了三次,第三次听到"敢想起谁"时,喉头发紧。

他摸出随身的录音笔,把这段语音录了进去,标签页写着"未说出口的那口",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补了句"林夏的声音,要暖过冬天"。

夜更深时,沈建国的视频请求跳了出来。

画面里是老房子的厨房,暖黄的灯泡在头顶晃,父亲正蹲在灶台前,手里的旧锅铲轻轻刮着新铁锅的焦底。

他佝偻的背在灯光下投出长影,锅铲尖儿刮过焦痕时,会轻轻顿一顿,像在确认什么。

"爸?"沈星河叫了声。

沈建国抬头,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锅灰:"我今天没做饭,就在这儿刮。"他用锅铲指了指灶台,"你妈走前,我也这样守过她的锅。

现在轮到我了——有人烧,我就刮;没人烧,我也得留着刮刀。"他笑起来,眼角的锅灰被揉成模糊的团,"你妈总说我手笨,可你看,这焦底刮得比她当年还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