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火熄了,锅还烫(2 / 2)

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雨声,惊飞了屋檐下避雨的麻雀。

原来那些他小心收着的“火”,早顺着保温箱的缝隙,钻进了别人的灶膛。

次日清晨的阳光带着股暖意。

沈星河站在灶房里,手里攥着那根磨得发亮的火柴。

他望着炉架上父亲昨晚擦得锃亮的铁,深吸一口气——“嚓”,火柴头在磷面上擦出火星,他凑过去,看着火苗“轰”地窜起来,舔着炉壁。

“星河!”

院门外传来林夏的喊。

他转头时,正看见她抱着口粗陶锅跨进门,发梢还沾着晨露:“我娘说,新锅要三人开火——一个添柴,一个掌铲,一个念菜名。”她晃了晃手里的锅,“我从老家捎的,说是烧糊了才养锅。”

沈星河还没答话,巷口传来拐杖叩地的“笃笃”声。

沈建国柱着拐走来,灰布衫的领口系得严严实实,手里捏着本油乎乎的旧本子——是母亲的菜谱。

“我来念。”他走到炉边,翻开本子,指腹抚过第一页的字迹,“锅贴豆腐,火大三分钟……”

火苗“噼啪”响着,林夏把切好的豆腐码进锅,油星溅起时,她“哎呀”一声缩手。

沈星河笑着递过防烫手套,余光瞥见父亲的手指在菜谱上微微发颤,却仍一字一顿念得清晰:“翻锅,中火一分钟……”

焦香混着油香在灶房里漫开时,沈星河忽然想起昨晚纸条上的字。

他转身从碗柜里取出母亲的旧饭盒,盒盖上的月牙痕在晨光里泛着暖黄。

他轻轻把饭盒放进炉膛边的余温处,又摸了摸旁边的粗陶锅——还没凉。

“我也放个东西。”林夏突然说。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旧保温杯,杯身有道裂痕,像道浅色的疤。

她把杯子搁在饭盒旁,“以后我的饭,也放这儿温着。”

沈星河望着那道裂痕,想起去年冬天林夏叔手术那晚,她蹲在医院走廊里哭,手里的保温杯“啪”地摔在地上。

此刻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杯身上,裂痕里泛着细亮的光,像道没愈合的、却正在结痂的伤。

“好。”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都温着。”

饭后,林夏蹲在炉边拨弄木柴,火星子溅起来,落在她手背又倏地熄灭。

她缩了缩手,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沾了星子:“明天我来掌勺?”

沈星河笑着点头,余光瞥见父亲正把菜谱小心收进怀里。

檐下的铜铃不知何时被风吹响,“叮铃”一声,震落了边沿的薄灰。

第三周清晨,林夏系着母亲的蓝布围裙站在灶前。

她盯着翻滚的油花,手里的锅铲举得老高,忽然被身后的沈建国喊了句:“火小点儿!”她手一哆嗦——

“哗啦!”

整盘切好的豆腐全扣进了锅里。

林夏瞪圆了眼,手忙脚乱去扶锅,却不想碰着了炉边的木柴。

铁锅“哐当”一声翻扣在炉上,焦香“轰”地窜起来,混着她的惊呼:“完了完了!”

沈星河站在门口,望着灶前手忙脚乱的两人,忽然笑出了声。

他摸出兜里的录音笔,按下录音键——

“滋滋”的油声里,林夏的声音带着点慌:“这个糊了能吃吗?”

父亲的笑声混着咳嗽:“能,焦的是锅的心跳。”

他合上录音笔,抬头时正看见檐下的铜铃在风里晃得欢快,边沿的灰早被吹得干干净净,在秋阳里泛着暖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