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燕云归心(2 / 2)

处置赵彝时,萧虎没用车裂(蒙古对待叛逆的常刑),而是“圈禁于崇文馆,命其校勘金代史书”。耶律楚材道:“这样处置,比杀了他更能震慑抵触派——让他们看看,反抗者只能为新朝抄书。”消息传到云州,赵氏族人纷纷改姓,生怕被牵连——抵触派的气焰,就这样被无声地压了下去。

崇文馆的地基选在金代孔庙旧址旁,萧虎让人把从汴梁运来的一批古籍(多是北宋国子监藏本)先行入库。卢景裕推荐的子弟卢明远,负责给古籍编号,他发现其中有本《范阳卢氏家集》(早已散佚,竟在汴梁宫城废墟中找到),捧着书哭了半宿——这比任何恩赐都让他感动。

张砚在崇文馆编修《燕云志》,写到“金代科举”时,发现萧虎让人找来的档案里,有他祖父张从正的进士答卷(当年因得罪权贵未被录取)。萧虎特意在答卷上批了“才堪大用,惜不逢时”,让张砚带回易州。张梦卿看到批语,沉默了一日,第二日便让族人将家藏的万卷书送到崇文馆——他知道,新朝懂读书人的心。

蒙古将官对崇文馆颇有微词,帖木儿就说:“让汉人整天抄书,总比整天想着造反好。”萧虎听到这话,没反驳——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笔墨纸砚,消解士族的抵触,比用刀枪更有效。

忽必烈收到萧虎的《燕云士族安抚策》(其中详述保留金代残墙、筹建崇文馆、吸纳士族子弟等事),在“保留旧迹”四字旁批了“可”,又在“免徭役”处改为“三年后再议”。耶律楚材明白,这是大汗的平衡术——既支持萧虎拉拢士族,又不忘敲打,免得士族恃宠而骄。

他把御批抄给萧虎时,附了句“燕云士族,可用不可信,可联不可纵”。萧虎将御批贴在崇文馆的墙上,让卢明远、张砚等士族子弟都能看见。“大汗的意思,”萧虎对他们道,“新朝给你们体面,你们也要给新朝效力,不然,三年后这徭役,免不免可就难说了。”子弟们看着御批上的蒙古文(旁边附了汉文翻译),忽然明白,优待不是白来的。

金代宫墙保留的消息传开后,附近的百姓渐渐聚到墙根下,起初是摆摊卖些针头线脑,后来竟形成了小市集。有个卖胡饼的老汉,总把摊子摆在碑旁,说“沾沾新朝的喜气”;还有个说书先生,开始讲“萧将军保残墙”的故事,听客比讲金兀术时还多。

卢景裕带着族中子弟来赶集,看到一个金代老兵(已八十余岁)在给孩童讲墙的历史,忽然上前给老兵鞠了一躬。老兵愣了愣,从怀里掏出块磨损的金牌(金章宗赐的):“我守了这墙一辈子,没想到老了,还能看到它被当宝贝似的护着。”卢景裕道:“新朝比咱们想的更懂人心。”

萧虎微服私访时,在市集上买了块胡饼,饼上的芝麻撒得像星星。卖饼老汉认出他,非要多送两块:“将军保了墙,就是保了我们的饭碗。”萧虎咬着胡饼,忽然对周显道:“耶律楚材说得对,有时候,一堵墙比千军万马更管用。”

阿里不哥在和林听到“保留金代宫墙”“重用燕云士族”的消息,在宗王会议上拍了桌子:“萧虎这是忘了自己是蒙古将军!放着草原的勇士不用,偏要倚重汉人的酸儒!”他让人给忽必烈递奏折,说“燕云士族皆是金虏余孽,不可信”,请求“罢萧虎之职,改用蒙古勋贵主建中都”。

忽必烈把奏折扔给耶律楚材:“你怎么看?”耶律楚材道:“阿里不哥只知草原,不知汉地。燕云士族握有土地、文脉、民望,不用他们,难道要让蒙古兵去教汉人耕读?萧虎的法子,是‘以汉地之材,建大都之基’,高明得很。”忽必烈最终下旨:“中都事务,仍由萧虎总领,宗室不得干预。”但他也暗地给帖木儿发了密令:“盯紧士族,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冬至这天,卢景裕带着燕云十七家士族的代表,捧着自家酿的酒(卢氏的“范阳春”、张氏的“易水寒”、还有几家凑的“燕云醇”),来到中都工地,要给萧虎“献岁酒”。萧虎在金代残墙下设席,没摆蒙古的烤羊,只上了江南的腌菜、北方的粟米,都是士族们熟悉的吃食。

卢景裕举杯:“愿新朝如这残墙,根基永固。”张砚跟着举杯:“愿崇文馆藏书千万卷,文脉不绝。”萧虎站起身,对着残墙举了举杯,又对着士族们举了举:“这杯酒,敬燕云的土地,敬守土的百姓,也敬各位——从今日起,咱们都是大都的建造者。”

酒过三巡,卢景裕让人抬来一块巨石,上面刻着“燕云同归”四个大字,要立在残墙旁。萧虎让人把石字嵌在碑的背面,正面仍留“金代宫墙遗址”——他要让后人知道,新朝的根基,一半在旧迹上,一半在人心上。

残墙的影子在暮色中拉得很长,像一条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线。燕云士族的酒壶空了,心却被填得满满的——他们终于明白,耶律楚材保住的不只是一堵墙,是他们在新朝里的位置。而萧虎,用一杯酒、一段墙、一座馆,悄无声息地把燕云的人心,牢牢系在了大都的城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