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3章:燕云归心(士族的观望与投诚)(至元四十三年秋?中都旧址)
中都重建的消息传到燕云十六州,士族们在祠堂里的争论比冬日的寒风更烈。以范阳卢氏(唐代以来的望族,金代仕宦者众)为首的“投诚派”,已命人丈量祖地,准备献给新朝;以易州张氏(世代隐居,不仕金元)为首的“观望派”,把族中子弟送到乡下避祸,只留老弱在城中等候风向;还有以云州赵氏(北宋旧臣后裔,对蒙古素有敌意)为首的“抵触派”,暗中联络漠北残部,盼着能阻止大都建成。
卢氏宗主卢景裕在族会上,将祖传的青铜爵(唐代礼部尚书卢照邻所用)重重放在案上:“金亡时,我族因拒降被屠三成,难道还要重蹈覆辙?”族中长老卢仲礼反驳:“献地易,保宗难。新朝若要我族子弟剃发易服,如何是好?”卢景裕取出萧虎派密使送来的信,上面写着“保留士族衣冠,许其参与大都营造”——这是他决心投诚的底牌。
张氏祠堂里,族长张梦卿正对着《金史》发呆。书页上圈着金世宗“以汉治汉”的记载,旁边是儿子张砚从大都带回的消息:“萧将军让人修复金代的孔庙,说‘文脉不断,国祚可延’。”张梦卿指尖在“孔庙”二字上停顿——他最在意的,是祖宗传下的诗书能否保住。
卢景裕献地的文书,用的是祖传的桑皮纸,盖着唐代传下的“范阳卢氏”玉印,连封泥都用了特制的朱砂(掺了金粉,以示郑重)。文书上写:“愿献卢氏在中都周边良田三千亩、宅院二十所,助建大都宫室,只求保全宗祠,免族中子弟徭役。”送文书的家仆卢忠,背着个紫檀木匣,里面是卢氏收藏的《兰亭序》摹本(传为褚遂良手笔),这是给萧虎的私礼。
萧虎在中都临时行辕接见卢忠,展开文书时,周显在旁低声道:“卢氏有门生故吏百余人,遍布燕云,收下他们的地,等于收了半个燕云的人心。”萧虎却指着文书末尾的“免徭役”三字:“改成‘徭役减半’,再加一条——卢氏需出二十名子弟,参与大都典籍整理。”他要的不仅是土地,是让士族深度卷入新朝事务,断了退路。
卢忠带回回复时,卢景裕正在祠堂祭祖。听到“徭役减半”,族中有人不满,卢景裕却盯着“典籍整理”四字笑了:“能让子弟接触新朝的文书档案,这才是长远之计。”他让人取来族中珍藏的金代《营造法式》(比南宋李诫版更详备),让卢忠再送一趟——这是投名状,也是展示卢氏的价值。
耶律楚材随忽必烈的巡幸队伍抵达中都时,正赶上工匠准备拆除金代宫城的残墙(仅存西墙三段,高丈余)。他当即让人拦住:“这墙不能拆!”郭守敬不解:“萧将军令,旧墙碍事,需拓建新宫。”耶律楚材指着墙基的铭文(金章宗泰和年间所刻):“金代在此定都六十载,这墙是燕云百姓的‘念想墙’,留着它,比拆了建新墙更能安人心。”
他连夜求见萧虎,帐内的炭火烧得正旺,耶律楚材却捧着一杯冷茶:“将军可知,燕云百姓称这墙为‘金汤’?金亡后,多少人靠着墙根躲过兵祸。保留它,等于告诉百姓,新朝不是要抹去旧迹,是要承继天命。”萧虎让亲兵取来大都的规划图:“留墙可以,但新宫的轴线要改,会多耗三月工期。”耶律楚材道:“三月换燕云百年安定,值得。”
次日,萧虎让人在残墙旁立碑,碑上刻“金代宫墙遗址”,又命工匠用青石加固墙基。卢景裕闻讯,特意带着族中老人来看,老人们摸着墙砖上的弹痕(蒙古灭金时留下的),忽然对着残墙拜了三拜——他们拜的不是金朝,是耶律楚材保住的那份“念想”。
张梦卿派儿子张砚带着《金代燕云舆图》(张家祖传,标注了山川、关隘、士族分布)前往中都,名义上是“献图助建”,实则想摸清萧虎对士族的真实态度。张砚在驿馆住了三日,萧虎只让周显接待,不谈舆图,只问“易州的书院还开着吗?”“张氏子弟中,有多少能写会算?”
张砚回禀父亲:“周显说,大都要建‘崇文馆’,请燕云士族推荐学子。还说,萧将军要修《燕云志》,缺熟悉地方掌故的人。”张梦卿看着舆图上用朱砂标红的张氏祖地,忽然道:“把城东的那片果园献了吧,就说‘为崇文馆植书案之材’。”他没献核心祖地,却用果园传递了“愿合作”的信号——这是观望派的谨慎,也是留有余地的聪明。
萧虎收到果园献地文书时,正与郭守敬商议崇文馆的选址。“张氏这是在摸深浅,”萧虎在文书上画了个圈,“让张砚来崇文馆当编修,俸禄从优,但不给实权。”周显笑道:“既拉进来,又不放手,将军这手够稳。”萧虎望着窗外的残墙:“对付观望的,就得用‘温水煮茶’的法子。”
赵氏宗主赵彝联络了漠北的乃蛮部残余,约定在冬至夜袭中都工地,烧毁建材。他让人在工地上当内应,是个曾被蒙古兵抢了牛羊的石匠,赵彝许他“事成后,分你百亩良田”。石匠表面应承,却在冬至前夜偷偷报了官——他怕的不是赵氏,是萧虎那把虎头铡(拆汴梁时,有盗卖木料者被铡的消息已传开)。
夜袭的乃蛮骑兵刚到中都郊外,就被帖木儿的伏兵包围。赵彝在云州祠堂里等着捷报,等来的却是萧虎的亲兵。他被押到中都时,萧虎特意让他看那三段金代残墙:“你以为烧了工地,就能挡住大都建成?看看这墙,金亡了它都在,你赵氏又能撑多久?”赵彝梗着脖子:“我乃大宋忠良之后,绝不事蛮夷!”萧虎冷笑:“北宋亡时,你赵氏先祖在做什么?不也在金为官吗?”一句话戳破了赵氏的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