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把羊皮卷往怀里一揣,抓起架上的短剑往腰间一别,剑鞘撞在皮带上,发出清脆的响。“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两个人去送信。”她往门外喊了声,声音清亮得像剑出鞘,“汤姆!杰西!”
汤姆和杰西立刻从木屋那边跑过来,盾牌扛在肩上,红布条在风里摆得欢。汤姆的盾面上还沾着早上的泥浆,杰西的盾角缺了块,是上次撞门时磕的,却都擦得锃亮,透着股精神头。“科林妹子,啥事?”汤姆把盾牌往地上一杵,溅起点泥星子。
“你们俩跟我走,去把这十个剑客都请回来。”科林从石桌上拿起莉齐准备的云纹铁牌,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剑”字,铁牌边缘被磨得光滑,是莉齐连夜用细砂纸蹭的,“带上这个,他们看见就知道是自己人。”她忽然压低声音,往南边走了两步,避开正在拉风箱的后生,“艾拉去年托人带信,说在南边遇到个懂马术的老把式,姓秦,以前是军中的驯马教头,后来看不惯英军的做派,躲在山里养马。要是能请他过来教咱们驯马,招兵买马的‘马’字,就算成了一半。”
玛莎婶子端着麦饼进来时,正撞见科林往马鞍上捆短剑。她的围裙上沾着面粉,手里还攥着块没烤好的面团,看见科林的装束,就知道是要远行了。“带上这个!”她把一包用油纸包好的麦饼塞进科林怀里,油纸被麦饼的热气熏得发软,“路上垫肚子,凉了就用火烤烤,焦香脆。见到那十个娃娃,告诉他们莉齐给他们备了新剑,比他们以前用的沉半斤——基兰特意加了铁矿,够他们耍的。”她忽然往科林兜里塞了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这是防蛇虫的,南边林子密,别被咬了。”
科林翻身上马时,晨光正漫过青杨林的树梢,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武库的石墙上,像幅刚绘就的剪影。汤姆和杰西跟在后面,马蹄踏过石板路,发出“嘚嘚”的声响,与铁匠铺的叮当声、远处的鸡鸣声混在一起,像在为即将聚起的锋芒伴奏。
莉齐站在武库门口望着,直到马蹄尘烟消失在河谷尽头,才转身往回走。刚到铁匠铺门口,就听见基兰在里面敲得叮当响——他正往新剑的剑柄上缠红布条,缠得又紧又匀,每缠一圈就用牙咬一下,确保不会松脱,和科林盾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莉齐姐,你看!”基兰举着把缠好的剑跑出来,阳光照在剑刃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剑刃映出他满是黑灰的脸,却笑得格外亮,“等他们回来,咱们的特剑小队就能列阵了!十个人,十把剑,再配上咱们的盾队,到时候让英军瞧瞧,咱们不光有盾牌能守,还有能刺穿铁甲的剑能攻!”
莉齐摸着肚子,忽然觉得胎动了一下,轻轻的,像小拳头在里面撞了撞,像是在应和基兰的话。她往木架上望去,十把新铸的短剑并排立着,剑柄的红布条在风里轻轻摆,像十位等待号令的士兵,在等它们真正的主人。远处的河谷传来科林的呼哨声,清脆得像剑出鞘的响,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散落各地的锋芒就会聚在一起,和武库的盾牌、铁匠铺的铁砧、摇篮里的希望一起,铸成更坚不可摧的守护。
胖掌柜的烤房里飘出麦香,混着铁匠铺的铁腥味,在武库周围漫开来。莉齐往炉膛里添了块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着木架上的空当——那里很快就会摆满剑客们的旧剑,新旧交错着,像在诉说一段未完的故事。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教那些孩子练剑时,阿金总问:“莉齐姐,练这么狠,是为了什么?”
当时她没回答,只是让他对着老槐树劈剑,直到手腕酸得抬不起来。现在看着武库新搭的木架,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马蹄尘烟,忽然有了答案:是为了让这些剑有地方可守,有人可护,让这片土地上的锋芒,再也不用散落四方;是为了有一天,孩子们练剑不再是为了厮杀,而是为了守护——守护石楠花开的山坡,守护鸢尾摇曳的河谷,守护摇篮里安稳的啼哭。
基兰还在敲打着铁砧,火星溅在地上,像一颗颗正在燎原的星火。他哼着盖尔语的歌谣,节奏和打铁的频率刚好合上,听起来竟有种特别的力量。莉齐知道,招兵买马的路才刚开始,缺的不只是剑客和马夫,还有能锻造更精良武器的铁匠,能辨认草药的医者,能绘制地图的斥候……但只要特剑小队聚起,只要驯马的老把式能来,只要武库的木架还在增加,只要每个人眼里的光还亮着,总有一天,他们的剑会和盾一起,护着摇篮里的新蕊,护着所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根的生命,让石楠花开得更烈,让鸢尾花飞得更远。
风从气窗钻进来,吹动剑柄的红布条,发出细碎的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相聚倒计时。莉齐往石桌上放了十个粗瓷碗,每个碗里都倒了点新酿的野果汁——是用野山楂和蓝莓榨的,酸里带甜,像极了他们将要一起走过的路。她摸着其中一个碗沿,忽然想起艾拉总爱说的一句话:“好剑得配好鞘,好鞘得护好剑,就像咱们,得互相护着才能活下去。”
远处的铁匠铺还在响,基兰的歌声混着叮当声,在武库的石缝里漫开来。莉齐望着木架上的十把新剑,忽然觉得它们不再是冰冷的铁器,而是十个等待归巢的灵魂,是即将聚起的锋芒,是照亮前路的光。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响起剑刃碰撞的脆响,响起剑客们爽朗的笑,响起属于特剑小队的第一声呼号——那声音,定会震得河谷回声,惊得飞鸟振翅,让所有潜藏的希望,都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