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不快,但步伐稳定,仿佛对这里了如指掌。
我紧跟在后,总觉得两旁紧闭的门扉后,或是天花板的通风口里,会随时涌出“蚀”。
“我们要去哪里?”我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找东西。”她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平淡,“‘蚀’被引到这里聚集,必然有吸引它们的东西,或者找找看人留下的痕迹。”
“那个引导它们的人?”
“或许。”
她在一扇标着“主告别厅”的厚重木门前停下。
这门看起来比其他的都要气派,也更要陈旧。
她没有立刻推开,而是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门板上已经有些模糊的莲花纹路。
“有残留。”她低声说,像是自语。
“什么残留?”
“不属于这里的‘气’。”她收回手,指尖沾上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灰色痕迹,但痕迹瞬间又消散了。
“混乱,贪婪……带着一股铁锈和廉价香水的味道。”
铁锈和廉价香水?这诡异的组合让我愣住。
她不再解释,双手按在门板上,微微用力。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更浓烈的香烛和腐败气味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甜腻到发臭的香水味。
门内一片漆黑。
远处的高台上,摆放棺椁的地方,有一点绿油油的光在闪烁,像是坟地里的鬼火。
守夜人没有丝毫犹豫,侧身闪了进去。我咬咬牙,也跟了进去。
告别厅极大,一排排空着的座椅像沉默的观众,注视着中央高台上的棺椁。
我们缓缓靠近。
绿光是放在棺椁前方的一个小东西发出来的。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合金香炉,炉膛里没有香,只有一小撮黑灰色的燃烧残留物。
残留物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绿光。
而甜腻发臭的香水味,也正是从残留物上散发出来的。
守夜人盯着香炉,眼神冰冷。
“引秽香。用横死之人的头发混合尸油炼制,最能吸引低等的‘蚀’。”她伸出手,虚空悬放在香炉的上方。
绿光似乎受到了刺激,猛地蹿高了一下,然后又掉落下去。
“能找到是谁放的吗?”我急切地问。
她没有回答,闭上眼睛,手指轻轻颤动,开始进行感知。
几秒后,她睁开眼,看向香炉后方,铺着缎面的空棺椁。
“痕迹指向那里,但是断了。”她走到棺椁旁,俯身向内看去。
我也凑过去。
棺椁内部很干净,只有铺垫的白色缎子。
在枕头的位置,缎面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人形压痕,旁边,散落着几根细卷曲的黑色毛发,以及一点点暗红色的点状痕迹,像是蜡油干涸的样子。
守夜人用指尖捻起一根毛发,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随即嫌恶地松开,任由它飘落。
“活的。”她吐出两个字。
“活的?什么人会躺在这里面?!”我感到一阵恶寒。
“修炼邪术的,或者进行某种仪式的。”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告别厅。
“这里不久前举行过一场虚假的告别式,或者说,是一场召唤‘蚀’的聚会。”
她直起身,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让我心悸的了然。
“你妹妹,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力量,寿命,或者更扭曲的欲望。”守夜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厌弃。
“以‘蚀’为工具,收割将死之人的精气与魂魄,是很多邪门歪道的捷径。”
她走到散发着绿光的香炉前,并指如刀,指尖骤然亮起一点纯白的光芒,如同压缩的闪电,直接点向香炉!
“破!”
嗤——!
一声轻响,那香炉上的绿光瞬间熄灭,炉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然后化作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连同里面那点残留物一起,消散在空气中。
在香炉被毁的同时,我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充满愤怒的闷哼声,像是隔着厚厚的墙壁传来。
守夜人猛地转头,看向告别厅侧面的一个紧急出口方向。
“惊动他了。”她语气依旧平静,眼神却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走!”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冲向紧急出口。我几乎是被她拖着,踉跄着跟上。
“砰!”她一脚踹开紧急出口的门,外面是殡仪馆侧面一条堆满废弃花圈和建材的小巷。
夜风灌入,带着城市边缘的凉意和尘土味。
她停下脚步,松开我,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昏暗的小巷两端。
巷子深处,刚刚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融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他跑了。”守夜人冷冷地说,并没有去追的意思。
“为什么不追?”我喘着粗气问道。
“穷寇莫追,况且……”她回头看了一眼殡仪馆那森然的轮廓。
“这里的气息已经被彻底搅乱,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而且,他的目标是你。”
“我?”
“对!你身上的‘念’,对他而言,可能是比普通魂魄更‘滋补’的东西。”
守夜人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妹妹的死,或许也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因为我身上这道莫名其妙的“念”,才连累了妹妹?这个想法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内心。
“那我该怎么办?”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吞噬着我。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夜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两个选择。”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试着帮你压制甚至清除这道‘念’。”
“但是这很危险,你可能当场死亡,或者变成白痴。而且,没了这道‘念’的保护,‘蚀’和它们的主人会立刻将你撕碎。”
我脸色惨白。“第二个呢?”
“第二个,”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锐利的盯着我。
“你跟我合作。利用你作为诱饵,用你身上他们想要的‘念’,把他们彻底引出来,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