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像钉在地上似的,半天没挪窝。
纪浩然先缓过点劲儿,清了清他那沙哑的嗓子:“可还…撑得住?”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
周安腿打着晃,眼前金星乱冒,张了张嘴,只发出“嗬嗬”两声,胡乱地点了点头。
洛晨脸白得吓人,嘴唇还在抖:“人…人真没了?就…就写个文章…把命搭进去了?”
纪浩然拧紧了眉头:“定是熬干了心血,或是本就带着病硬撑的。”
“这鬼地方……”周安攒了点力气骂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不能乱说话。
他试着抬脚,脚底板那股酸麻劲儿直冲天灵盖,身子一歪,差点栽到洛晨身上。
洛晨赶紧扶住他,俩人晃悠了好几下才站稳。
“走…先离开这再说,”周安深吸了一口气。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外挪。
周铁根、洛晨的家人和纪浩然的小厮看见了,急忙冲过来扶着他们。
“爹,您没事吧爹……”周铁根的声音都在抖。
“叫啥叫,就是累着了,扶我去马车那边。”
好不容易蹭到路边纪家的马车旁。
“哎哟少爷,可遭了大罪了,”老车夫老李头赶紧放好踏脚凳。
纪浩然也顾不上体面了,几乎是爬进车厢,瘫在软垫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洛晨蔫头耷脑地缩在角落里。
周安扶着车框,费了好大劲才抬起腿。
临上车前,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贡院那乌沉沉的大门紧闭着,像一头吃饱了的巨兽。
几个衙役正懒洋洋地收拾着地上的破草鞋和碎纸片。
阳光照在灰扑扑的墙上,晃得人眼晕,混杂的臭味好像还萦绕在鼻尖。
周安喉咙里滚出一句低低的咒骂,钻进了车厢。车帘放下,总算把外面的一切隔绝开了。
车轮开始转动。车厢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纪浩然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洛晨抱着膝盖,呆呆地盯着车底板。
周安靠着车壁,浑身酸疼,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脑子里乱糟糟的。
卷子上洇开的墨痕,翻倒的粪桶,考生烧得通红的脸,洛晨哆嗦着说的“人没了”……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周安脑子里打转。
回想贡院里那闷热煎熬的三天,周安此刻只觉得一股钻心刺骨的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