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分三场,今日首场考“四书”文和试帖诗。
题目发下——“君子喻于义”。
这正是周安所长。
他定了定神,提笔蘸墨,在稿纸上略作构思,便在正式答卷上落笔:“义者,……”
旁边的纪浩然抬头看了眼周安埋头疾书的侧影,手中的笔也飞快移动起来。
吴怀仁则抓耳挠腮,偷瞄了几眼,却无从借鉴,只能硬着头皮憋字。
第二场考“五经”义,题目是“礼之用和为贵”。
周安略作沉吟,从邻里和睦、地方治理切入,以乡民安土重迁的淳朴民风为例,论述礼法的根本在于调和人心,归于和谐。
第三场策论,题目发下——“论弭盗安民之策”。
周安闭目凝思片刻,种种民间疾苦、胥吏盘剥的景象浮现眼前。
最后周安长出一口气,睁开眼,不再犹豫,提笔蘸墨,将所见所思所虑,尽数倾泻于纸上。
三场鏖战结束,走出考场时,周安只觉得头晕眼花,两脚发虚。
初夏午后的阳光白花花一片,刺得他睁不开眼,耳朵里嗡嗡作响。
“周兄?你脸色怎么……”洛晨的声音仿佛隔着水传来,模糊不清。
周安想摇头说没事,喉咙却火辣辣地疼,一个字也吐不出。
眼前猛地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也不知道爹咋样了,府试都结束五六天了,咋还不回来?”周翠一边心不在焉地剥着蒜,一边念叨,手里的蒜瓣半天剥不出一颗完整的。
旁边的于春丽和李杏也跟着叹气,手里的针线活都慢了下来。
李杏接话道:“是啊,这么些天连个口信儿都没有,该不会……生病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于春丽赶紧抓住她的手:“呸呸呸,爹肯定是想等结果出来,一块儿带喜讯回来,肯定没事。”
李杏也连忙拍了自己嘴巴两下:“老天爷保佑,我刚才都是胡说的。!”
正说着话,院门“砰”地被撞开。
周来福、周墨轩和裴逸安三人气冲冲跑进来,一个个脸涨得通红。
“三哥,出啥事了?”周翠忙问,眼睛看向裴逸安。
裴逸安解释道:“我们回来路上,听见有人嚼舌根,说……说伯父考砸了没脸回来,躲在吉州不敢见人。”
“这帮烂舌根的缺德玩意儿,”李杏气得把手里的蒜捏得稀碎,“满嘴喷粪的东西,脚底生疮头顶流脓的坏种,见不得别人好,你们记好是谁说的,等爹回来告诉他。”
周墨轩皱着眉头:“闲言碎语倒不怕,等爹回来自然就消停了。可爹迟迟不归,实在让人忧心。”
裴逸安提议:“伯父是跟洛公子同去的,要不……我们去洛府问问?”
“走,”周来福一拍大腿站起来。
三人饭也顾不上吃,急匆匆赶到洛府。
洛老爷听说他们来意,脸色也凝重起来:“实不相瞒,犬子前日来信,说周童生考完最后一科,刚出考场就晕倒了,眼下还在吉州府的医馆里将养着呢。”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周来福。
周来福接过信,手直抖。
信上说了周安如何虚脱昏迷,洛晨如何照料,大夫诊断说是连日心力交瘁外加水土不服,需静养些时日才能确定无碍。
“爹……爹病倒了……”周墨轩声音都哽咽了。
裴逸安扶着有些站不稳的周来福向洛老爷道谢。
三人回家把消息一说,周家小院顿时愁云惨淡。
半旬后,吉州府衙外,人头攒动,比府试开考那日还要热闹。
天刚蒙蒙亮,衙门外就挤满了翘首以待的考生和家眷。搓手的、假装摇扇子强装镇定的、闭着眼念念有词求神拜佛的,众生百态。
周安站在人群稍外围,脸色仍有些苍白,周大牛和周铁根一左一右护着他,像两尊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