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讨你的命!”吕秀儿抓起炉边的火钳就冲过去,却被打手拦在中间,一拳打翻在地。
吕三从车上跳下来,皮靴踩在吕秀儿的背上:“当年没让恶犬咬死你,算你运气。现在还敢来撒野?信不信老子再放把火,把你这破包子铺也烧了?”
“你敢!”张青挡在吕秀儿身前,手里的秤砣泛着寒光,“十年前的债,十年前的命,今天该清算了!”
“清算?”吕三从怀里摸出个银锭,往地上一摔,“老子有的是钱!县太爷都收了俺的礼,你算个什么东西?”
围观的街坊从门缝里探出头,有人喊:“吕三当年确实偷卖过官粮!”
“俺爹是仓管,说西仓第三垛粮总少斤两!”
热风卷着蒸汽灌进铺门,吹得油灯火苗直晃。孙二娘突然想起什么,从灶膛里扒出块烧红的烙铁:“吕三,你看看这是什么!”烙铁上的印记,是吕记粮行的字号——吕老板爹是银匠,给儿子打的烙铁,特意刻了个“吕”字,当年吕老板总用它烫粮袋的封条。
吕三的脸瞬间白了,却还嘴硬:“一个破烙铁,能证明啥?”
“能证明你用这烙铁烫过俺爹的粮袋!”吕秀儿突然爬起来,指着吕三的脸,“当年你偷卖官粮,就用这烙铁烫掉原来的封条,换上私粮的印记!俺在柴房看见的!”
打手们想上前,被街坊们堵住了去路。朱仝都头不知何时站在了巷口,手里拎着个人,是当年吕记粮行的账房先生:“吕三,他都招了,说你当年毒死吕老板,偷卖官粮,赃银藏在西仓地窖,你还想抵赖?”
吕三瘫在地上,筛糠似的抖:“不是俺!是账房先生教唆俺的!银子藏在西仓,跟俺没关系!”
张青拎着秤砣,对朱仝说:“都头,去西仓第三垛,按账册上说的地方挖,定能找到赃银。”
当天下午,衙役们在西仓第三垛粮下挖了五尺深,果然挖出了一坛银子,坛底刻着个“吕”字,与秤砣上的记号一般无二。旁边还埋着本完整的账册,记着吕三十年间偷卖官粮、贿赂官员的明细,连县太爷收了他多少银子都写得清清楚楚。
吕秀儿抱着那坛银子,哭得肝肠寸断:“爹,俺给你报仇了……”
案子审了三天,吕三供出了当年的罪行——他见吕老板不肯分给他粮行,就与账房先生合谋,毒死了吕老板,偷卖官粮牟取暴利,还把罪名推到死人身上。吕三被判斩立决,县太爷被革职查办,吕记粮行的产业判给了吕秀儿。
吕秀儿在原址重开了粮行,招牌上的“吕记”二字,用的是她娘玉佩上的丝线,红得像血。她常来包子铺帮忙,孙二娘教她做包子,她教孙二娘辨粮食成色,铺子里总飘着肉香混着米香。
有天,吕秀儿给张青和孙二娘各送了袋新碾的小米:“这是用俺家老碾子碾的,俺爹要是在,定会说‘秤平斗满,才对得起良心’。”
孙二娘把小米倒进缸里,摸着缸沿,突然觉得这包子铺的故事,就像那锈秤砣压着的理,看着沉,却藏着最真的道——仇恨或许会被岁月锈成疙瘩,但只要心里那点念想没断,总有把它砸开、说清楚的那天。
秋风吹过巷口,卷起几片落叶,打在窗纸上沙沙响。吕秀儿的小侄子在铺子里追着鸡跑,张青蹲在灶前添柴,孙二娘的包子出笼了,热气腾腾的,把三个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像幅最安稳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