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般情况下,本事越大的人越有傲气,越不容易被说服,可李过的信心反而变得更大,只因他此番前来代表的是国之大义,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土皇帝能够抗衡的?
一国之势,肉眼可见。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在堂内喝了半盏茶的李过刚见到郑家家主、福建副总兵郑芝龙时,开口便是高喝一声,来了个当头棒喝。
“圣旨在此!”
“郑总兵今日,究竟是接还是不接?”
李过高高站起,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目中带着审视,右手拿着一份离京前锦衣卫从宫里面给他的纸页。
这正是他一路走来始终胸有成竹的“大杀器”。
旨意被拿出来的这一刻,红娘子瞠目结舌,全然不知;一旁的福建巡抚邹维琏目中闪过浓浓的诧异,但看着眼前的局势,很快会心一笑。
如此一来,复杂的事情便简单了,就看他郑芝龙如何抉择。
就在当下!
……
郑家,前堂之处。
当代郑家家主、福建水师副总兵,有着“海上皇帝”之称的郑芝龙,吸了口气,威严的目光落在那疑似钦差大臣的李过身上。
只是轻轻一撇,旋即视线凝重地看向了他手中的那份圣旨。
这圣旨当年他被朝廷招安时领过一份,所以才有了当下这水师副总兵的头衔。
而如今这份圣旨乃是死而还阳的大明朝开国天子洪武皇帝朱元璋的旨意,其含金量再加上如今大明的国祚延绵,自不是昔日能够让他反客为主的局势了。
此刻复杂的局势变得简单。
面对这旨意。
他郑芝龙只有两个选择:跪还是不跪。
一旦跪下接受了朝廷的管辖,能够预料得到的是,接下来福建之处水师衙门这一边,除了福建巡抚邹维琏之外,在福建之处有着“剿匪总督”之称的熊文灿一定会插手他郑家的海域之事。
如此一来,郑家在这琉球之处一家独大的日子。
恐怕要就此结束。
可若是另外一个选择。
不跪的话……
郑芝龙眯了眯眼,脸上流露出一丝阴狠的笑。
不跪的话事情也简单,首当其冲便要杀了今日来他郑家的这些人。
福建巡抚邹维琏是老朋友了,可留下他一条性命,但从此余生便不得离开这琉球之处;至于李过、红娘子,包括他们带来的那些水师残部,全都得留在此处不得好死。
只是这般的做法,其后果也是极大的。
可能一时不会被大明朝清算,但等到朝鲜之战落幕,接下来他在琉球之处的海洋水师,哪怕在大明朝没有足够的水师行军之前,或许还能继续安于一方。
可在不远的将来。
他郑芝龙有生之年,郑家百分之一百必将会受到清算。
到了那时,郑家唯一的出路恐怕就是逃向海外之处,逃亡更远,有生之年,郑家当代家主他郑芝龙还有其余族人,怕是绝不可能回归故土,成了那流亡之人。
郑芝龙神色连连变幻间。
这郑家,前堂之处的局势似也是在发生着某种未知的变化。
琉球之处虽是郑家一家独大,但并不代表除郑家之外就没有旁的势力,这些人也要为他们各自的将来做出打算。
只是郑芝龙不发话,一时半会儿无人敢跟他作对罢了。
李过清了清嗓子,手里拿着的圣旨朝他郑芝龙身前微微一伸:“怎的?郑总兵今日是打算抗旨不遵?”
李过脸上冷笑道。
他好似完全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一般,在郑家的地盘之内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始逼迫。
红娘子小心地拉了下他的衣衫。
他却不为所动。
福建巡抚邹维琏见了,微微点头。
这才是当下最该做的事。
既然将这圣旨拿了出来,要么将事情做绝,要么从一开始便不要做,绝不能给面前的郑芝龙太长的时间考虑,否则——
原本简单的事情就又会再度变得麻烦。
“哈哈哈哈。”
此刻前堂之处凝聚得好似阴云袭来、墨水深沉的气氛之中,忽的响起郑芝龙酣畅淋漓的快意大笑。
郑芝龙弯身作揖,拱手间便已接过他递来的圣旨:“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接旨。”
随着郑芝龙一声高喊,顿时在这前堂之处的郑家族人还有那些核心水师将领,全都一窝蜂地躬身做出领旨姿态。
“郑总兵平身。”
李过淡然一笑。
他就知道。
面前的郑芝龙不是那个鼠目寸光的人,前来这琉球之处再度以朝廷的大义收服他郑家的海上水师。
此举看似凶险,但实则有惊无险。
他李过从一开始就看透了的。
当然。
若换作一个蠢人来领导郑家,那自然是另当别论。
郑芝龙做出了抉择。
这前堂之处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消散一空。
李过坐在左侧首位,对着郑芝龙的态度也比方才和善许多,如今双方算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了。
李过拱了拱手笑道:“郑总兵,当下国朝之战在朝鲜,可有水师前去牵制那满清八旗一众精锐?”
“还可在朝鲜各处河道之内支援平壤重镇以及汉城之内的朝鲜守兵,对八旗造成不少伤亡。
陛下还有在京城之处的太祖爷,可都是等着郑总兵的天降神兵之举。”
李过不见半分遮掩,单刀直入便将如今这天下的时局快速说出,同样也催促着面前的郑芝龙赶快派兵。
郑芝龙不敢大意,忙领命道:“李将军放心,我郑家还有我这福建水师总兵的名头不是盖的。”
“三日,定会让大军前往那皮岛之处支援陛下新军。”
郑芝龙赶忙拱手沉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