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女声从兔妖小巧的嘴里滚出来,尾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像猎人盯着猎物时的窃喜。
黄舒琅浑身的血瞬间凉透,昨夜在长白山冰崖下,这只兔子明明在她怀里发抖,明明拼着受伤也要帮她挡开黑衣人。
原来是伪装的吗?
胡好月的眉头瞬间蹙起,月白旗袍的袖口无风自动。
没等黄舒琅反应过来,她指尖已燃起一簇淡红色的火焰,像条灵活的火舌,直直缠上兔妖的身体。
“傀儡术。”
这三个字从她齿间吐出时,兔妖已发出刺耳的尖叫,雪白的皮毛在火焰中蜷缩、焦黑,不过瞬息就化成了一捧带着腥气的灰烬。
风一吹,灰烬里滚出颗米粒大的黑色木傀儡,傀儡的脸上还刻着极小的符咒,正是方才那女人的声线来源。
黄舒琅“咚”地跪在青砖上,膝盖撞得地面发响。
她攥着裙摆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声音里满是颤抖:“主人,对不起,我……我竟没看出,把您也暴露了……”
方才若不是胡好月反应快,这只傀儡兔恐怕早已把槐院的位置传了出去,那些抓妖的人转眼就会找上门来。
胡好月弯腰捡起那枚焦黑的木傀儡,指尖一捏,傀儡便碎成了粉末。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黄舒琅,语气依旧平淡,却藏着几分郑重:“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你的心还是不够狠……妖界从来弱肉强食,若是没了警惕和猜疑,往后的路只会越走越难。”
她抬手示意黄舒琅起来,目光扫过院外渐沉的天色:“你去香江吧,今天就动身。到罗守月身边去,守着她成年,认她为主。”
黄舒琅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却还是用力点头:“是。”
她不能死,守月需要一个警醒的妖教导,这灵气稀薄的世间,如今能化形的妖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长白山深处的寒雾正顺着一道裂缝往里钻。
这道裂缝藏在西坡最险的冰崖下,崖壁上覆盖着万年不化的玄冰,冰面倒映着雾色,将裂缝遮得严严实实。
这里便是连抓妖的都不敢踏足的禁地,真正的大妖栖息之所。
裂缝深处没有寒风,反而透着股温润的灵气。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苔藓,苔藓间点缀着会发光的蓝色菌菇,将黑暗照得朦朦胧胧。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蜷在巨大的冰晶上,尾巴洁白,它闭着眼,鼻尖轻轻动了动,似乎闻到了外界传来的铜铃气息,喉间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不远处的石洞里,一条碗口粗的青蛇正盘在石床上,鳞片在菌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此刻它睁开竖瞳,目光穿透裂缝,落在长白山外围那些晃动的探照灯上,舌尖吐出的信子带着冰冷的杀意。
更深处的溶洞里,住着一只活了三千年的龟妖,它的背甲上刻着天然的符咒,此刻正趴在一汪温泉里,慢悠悠地吐着泡泡。
温泉水面飘着几片翠绿的莲叶,莲叶上坐着个巴掌大的花妖,她晃着两条细腿,声音细弱却清晰:“龟爷爷,外面的那些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还要往这边来呢。”
老龟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他们以为毁了外围的小妖,就能闯进来?要不是这禁地的结界,人类要被我们杀光了。”
菌光忽然闪烁了一下,白狐从冰晶上站起身,尾巴扫过地面的苔藓:“可死的妖已经太多了。”
青蛇也从石洞里游出来,鳞片擦过石壁,发出沙沙的声响:“不如我们出去,把那些人都杀了,省得心烦。”
老龟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溶洞顶端的钟乳石上。
那里挂着颗莹白的珠子,结界的信物。
“出不去的,我们若是动了手,反而会暴露禁地,让更多人来觊觎这里的灵气。”
石缝外的寒雾越来越浓,探照灯的光芒渐渐远去。
溶洞里恢复了平静,只有菌菇的蓝光在静静闪烁,映着那些蛰伏的大妖。
在天道改变,灵气稀薄的岁月里,守着禁地的结界,也守着一份等待,等待着“能让妖与人共存”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