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舒琅的脚刚触到冰凉的青砖地,膝盖处残留的钝痛便猛地窜上来。
那是昨夜在长白山冰崖下摔出的伤,此刻却像被温水浸过般,只剩浅浅的酸胀。
她抬手摸了摸颈间,藏在衣领里的皮肤光滑依旧,没有半分被符咒灼烧的痕迹,连袖管里凝结的血痂都消失无踪。
仿佛长白山的寒雾、铜铃的脆响、红网的灼光,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直到槐树下传来胡好月的声音,她才猛地回神。
院里的老槐树不知何时开了花,细碎的白花瓣落在胡好月的发间,她穿着件月白旗袍,指尖捏着半片飘落的花瓣,指甲上居然没有涂任何蔻丹,却比枝头的槐花还要莹润。
黄舒琅站在屋门口,看着那张丝美丽动人,毫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忽然想起初见她时。
“妖也好,人也罢,活得久了,最怕的就是死亡降临。”
她就静静的坐在石凳上,语气淡淡传入她耳中,“黑水蛇君已死,我不想你步他的路。”
“黑……黑水蛇君死了?怎么可能,他意义上来说可是一个人类了。”
“黑水蛇君已死”这六个字,像块冰砖般砸进黄舒琅的心里,让她瞬间忘了呼吸。
她踉跄着往前挪了两步,青砖上的花瓣被踩得细碎:“主人,您说什么?黑水蛇君……他怎么会死?”
话出口时,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只活了近快千年的黑水蛇,死了?
胡好月抬眼看向她,目光落在她发白的脸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是人……是妖……都会有弱点。”
“难道是……”
黄舒琅的指尖突然冰凉,昨夜长白山帐篷前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
穿白大褂的女人蹲在铁笼前,手里的针管扎进白兔妖的颈间,透明的液体被缓缓推入,那只兔子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耳朵垂落时,眼瞳里的灵光一点点熄灭。
当时她只觉得心悸,此刻想来,那针管里装的哪里是药剂,分明是能抽走妖力的东西!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昨夜追她的三个黑衣人、肩上的金属网笼、手里的铜铃、凭空升起的红网……还有沈淮颈后的针孔,这些碎片像被线串起来,在她眼前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是那些人……是妖管局的人?”
她的声音发哑,眼前阵阵发黑,“昨夜在长白山,有三个穿黑衣服的人,他们拿着铜铃,还有会发光的红网,笼子里关着青狐和白兔妖,有个女人用针管扎兔子……”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胡好月的指尖微微一顿,花瓣从指缝间滑落,落在石桌上,发出极轻的声响。
院里的风忽然大了些,槐花瓣簌簌落下,粘在黄舒琅汗湿的鬓角,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后背的寒意在往上爬。
比长白山的冰风还要冷,还要刺骨。
“他们连已经成了人的妖都不放过……”
黄舒琅的嘴唇哆嗦着,昨夜被红网追逐的恐惧、冰崖边的绝望,此刻都变成了彻骨的寒意。
若不是胡好月归来,将她从长白山带回来,此刻的她,会不会也像黑水蛇君一样,死掉?
槐花瓣又落了下来,粘在她颤抖的手背上,黄舒琅忽然蹲下身,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是因为明明已经努力活成人类的样子,却还是逃不过被追捕、被掠夺的命运。
得大道,是每个妖此生唯一的信仰。
槐花瓣还沾在黄舒琅的发间,那只本该在床上睡着的白兔妖,突然从门后蹦了出来。
它的后腿还沾着血渍,红宝石般的眼瞳却没了半分怯懦,反而透着股诡异的亮。
“我就说,还能钓到大鱼,瞧瞧,我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