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急忙扶住他。
“无妨。”他勉力一笑,“只是有些头晕。”话未说完,已软倒在她怀中。
太医诊脉后叹道:“驸马心神耗损过度,需静养。这等劳神之事,还是……”
“不必。”祁明轩不知何时醒了,声音虽弱却坚定,“既为朝臣,自当为国分忧。”他看向萧承玉,“让我帮你,玉儿。总好过终日昏睡。”
萧承玉犹豫再三,终究拗不过他。于是每日巳时,她都会将奏折带到寝殿,与他一同批阅。祁明轩虽不能久坐,但往往三言两语就能点破关键。
这日二人正商议漕运改革之事,忽闻外间喧哗。原来是大理寺押送囚犯经过,惊了路过的马车。
祁明轩忽然蹙眉:“方才那囚犯的镣铐声……有些不对。”
“有何不对?”
“太重了。”他沉吟道,“大理寺的镣铐是特制的,声音清脆。方才的镣铐声沉闷厚重,像是军中所用。”
萧承玉立即派人去查,果然发现那囚犯竟是假冒的!真的囚犯早已被调包,若非祁明轩机敏,险些让要犯逃脱。
此事传开,朝中再无人敢小觑这位病弱的驸马。祁明轩虽深居简出,却渐渐重新参与朝政。只是他身体时好时坏,常说着话就昏睡过去,让人心疼不已。
这日萧承玉从宫中回来,见他正对着一局残棋发呆。那是他们从前常下的棋局,已经摆了三天。
“想到破解之法了?”她笑问。
祁明轩抬眸,眼底有温柔笑意:“想起从前你总耍赖,眼看要输就打翻棋局。”
萧承玉面颊微热:“哪有!分明是你……”
话未说完,忽见他神色一变,手中棋子啪嗒落地:“那些人……那些戴铁镣的人……我想起来了!”
原来在囚禁期间,他曾见过一批戴特殊镣铐的死士在北狄与影阁余孽间传递消息。那种镣铐的声音,与那日所闻一模一样!
根据这个线索,暗卫顺藤摸瓜,果然揪出了一个潜伏很深的间谍网络。更让人心惊的是,其中竟有两人是朝中官员的家仆。
“看来清洗还不够彻底。”萧承玉面色凝重。
祁明轩却摇头:“不必打草惊蛇。既然他们在明处了,不如将计就计。”
于是他设计了一个精妙的局:故意泄露假消息,引蛇出洞。果然,那些间谍纷纷行动,最终被一网打尽。
这场漂亮的翻身仗让祁明轩重获朝臣敬重。但他也因此劳神过度,旧疾复发,高烧三日不退。
萧承玉日夜守候,衣不解带。第四日凌晨,祁明轩终于退烧醒来,见她伏在榻边熟睡,眼下乌青明显。
他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她却立即惊醒:“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
"他声音沙哑。
二人正说着,忽闻外间传来萧承睿的大嗓门:“明轩可好些了?我带了个神医来!”
所谓“神医”,竟是秦桑。原来她近日研究北狄医术大有心得,特地来为祁明轩诊治。
“驸马中的毒虽解,但余毒侵及经脉。”秦桑诊脉后道,“需以金针渡穴,佐以药浴,或可根治。”
于是每日午后,祁明轩都要接受针灸治疗。这过程极为痛苦,但他从不吭声,只紧紧握着萧承玉的手。
这日针灸时,他突然闷哼一声,呕出一口黑血。
“明轩!”萧承玉惊呼。
“无妨。”秦桑却面露喜色,“这是淤积的毒血,吐出来才好。”
果然,此后祁明轩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虽仍不能久站,但已经能独立行走,记忆也恢复了大半。
转眼到了年关,宫中设宴。这是祁明轩回京后首次公开露面,众臣都拭目以待。
宴至半酣,北狄使者突然发难:“听闻大梁驸马重伤失智,今日一见,果然连酒杯都端不稳了?”
众人看向祁明轩——他因手颤,酒水确实洒了些许。
萧承玉正要发作,却被祁明轩轻轻按住。他抬眸看向使者,唇角微扬:“我手颤,是因为想起一事——贵使腰间那把匕首,可是北狄王室所有?”
使者脸色骤变,下意识按住匕首。
“据本王所知。”祁明轩声音依然温和,却字字清晰,“北狄律法规定,王室信物不得离境。贵使此举,是违背国法呢,还是……”他顿了顿,“这匕首根本是假的?”
使者顿时汗如雨下。那匕首确实是仿造的,本想借此炫耀,不料被一眼识破。
祁明轩轻笑:“看来贵使也是被人蒙蔽。不过……”他话锋一转,“此事若传出去,恐怕有损两国和气。不如就此作罢?”
使者如蒙大赦,连连称是。满座朝臣无不叹服——这般机敏应对,哪还有半分
"失智
"的模样?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小觑祁明轩。而他与萧承玉的感情也日益深厚。虽然病痛仍在,但二人相濡以沫,反而比从前更加甜蜜。
这日雪后初晴,祁明轩精神稍好,陪萧承玉在梅林散步。行至一株老梅下,他忽然停下脚步。
“这棵树……”他若有所思,“我好像在这里埋过什么东西。”
萧承玉命人取来花锄,果然在树下挖出一个铁盒。盒中是一叠泛黄的信笺,竟是他们当年互通的情书。
“原来在这里。”祁明轩轻笑,“那日我想取出来重温,忽闻你回府,匆忙间埋在此处。”
萧承玉翻阅那些字句,不觉莞尔:“你那会儿写的诗真酸。”
“夫人教训的是。”他故作肃然,“不如现在重写一首?”
于是二人就在梅树下,你一句我一句地联诗。阳光透过枝桠,洒落一身碎金。
远处,萧承睿扶着大腹便便的阿史那云,笑道:“瞧他们,腻歪得紧。”
阿史那云却轻叹:“历经生死,还能如此,是他们的福分。”
是啊,历经生死。萧承玉望着身旁人温柔的侧脸,心中柔软成一片。虽然前路仍有风雨,但只要携手同行,便无所畏惧。
然而他们都明白,影阁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北狄虽暂息干戈,但边境依然暗流涌动。而朝中,谁又知道还藏着多少阴谋?
但此刻,阳光正好,梅香浮动。祁明轩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而坚定。
余生还长,足够他们慢慢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