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交谈着,祁明月的声音插了进来:“玉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娘娘正寻你呢!”
萧承玉回头,见祁明月快步走来,目光在顾念之身上扫过,带着几分审视。
顾念之从容行礼:“祁小姐。”
祁明月只略一点头,便挽住萧承玉的手臂:“快些吧,娘娘那边离不得你。”说着便半拉半拽地将人带走了。
走出几步,祁明月才压低声音:“玉姐姐,你怎单独与他在此说话?让人瞧见了不好。”
萧承玉失笑:“不过是偶遇,说了会儿太子哥哥的事罢了。顾公子学识渊博,谈吐不俗,并非轻浮之人。”
祁明月撇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瞧他看你的眼神,总觉有些不对劲。”
“你啊,就是话本子看多了。”萧承玉轻点她额头,并未放在心上。
又过了几日,宫中举办书画鉴赏会。萧承玉素爱此道,自是早早到场。
今日来的多是文人雅士和宗室子弟,气氛轻松许多。萧承玉正欣赏着一幅前朝山水图,忽听身旁有人道:“此画构图虽妙,笔力却稍显不足,不及殿下昨日所临的《春山烟雨图》有神韵。”
萧承玉转头,又是顾念之。她有些惊讶:“顾公子如何得知本宫临摹了《春山烟雨图》?”
顾念之微笑:“学生与殿下宫中一位侍画太监是同乡,前日偶遇时听他提起,殿下临摹此画直至深夜,废寝忘食,实在令人敬佩。”说着又细细点评起那幅画的精妙之处,见解独到,句句说在萧承玉心坎上。
萧承玉不由与他多讨论了几句。顾念之似乎对她喜好极为熟悉,无论谈到哪位画家、哪种风格,都能接上话,且颇有见地。
最后,他似是不经意道:“学生家中藏有一本《林泉高士集》,乃是前朝画圣早期手稿,上面有些批注极为精妙。殿下若是有兴趣,学生改日可送入宫中,供殿下鉴赏。”
萧承玉确实心动,却仍记得规矩,婉拒道:“顾公子好意心领,如此珍贵之物,本宫不便私下收取。”
顾念之从善如流:“是学生考虑不周了。那改日书画院公开鉴赏时,学生再带去与诸位同好共赏。”
他态度坦荡自然,丝毫不显殷勤,倒让萧承玉觉得自己方才的防备有些小家子气。
鉴赏会结束,萧承玉与祁明月一同回宫。路上,祁明月忽然道:“玉姐姐,你可知那顾念之今日为何对你喜好了如指掌?”
萧承玉挑眉:“不是说与侍画太监是同乡么?”
祁明月哼了一声:“我方才特意去打听了,那侍画太监家乡在岭南,顾念之祖籍江北,算什么同乡!定是他买通了人打听的!”
萧承玉一怔:“他打听这些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祁明月压低声音,“我听说,他在国子监同窗间暗示,说公主对他青眼有加呢!”
“胡说!”萧承玉蹙眉,“本宫与他不过数面之缘,说过几句话而已。”
“总之姐姐离他远些才好。”祁明月叮嘱道,“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看似清高,实则一心想着攀龙附凤!”
萧承玉虽点头应下,心中却不以为意。她觉得明月太过敏感,顾念之看起来光风霁月,不像那等钻营之人。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然而接下来几日,顾念之的“巧合”越来越多。
萧承玉去大慈悲寺上香,能“偶遇”正在抄经的顾念之;她去御马监看新进的小马驹,能“偶遇”同样爱马的顾念之;甚至她偶尔兴起,去皇家书楼查本孤本,也能“偶遇”在此苦读的顾念之。
每次相遇,顾念之都表现得谦恭有礼,谈吐高雅,只讨论风雅事,从不越雷池半步。但偶尔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难以忽视的灼热。
渐渐地,萧承玉也觉出些不对劲来。
这日从书楼回来,她正遇上来寻她的萧承睿。少年将军刚从京营回来,一身戎装未换,额上还带着汗。
“玉儿,听说你又去书楼了?”萧承睿皱眉,“近日京城不太平,北狄残部似有异动,你少往外跑。”
萧承玉心中一动,状似无意道:“不过是去查些资料罢了。今日还遇见了顾郎中之子,没想到他也爱去书楼。”
萧承睿脸色瞬间沉下:“顾念之?他又去纠缠你了?”
“二哥认识他?”萧承玉讶然。
萧承睿冷哼一声:“近来京营与兵部有些公务往来,见过几面。此人表面谦恭,眼神却飘忽,不是个踏实之辈。你离他远点。”
连粗线条的二哥都这般说,萧承玉终于正视起来。她沉吟片刻,道:“二哥可知,他近日常与我‘偶遇’?”
萧承睿眼中顿时腾起怒火:“果然如此!我这就去警告他!”
“二哥!”萧承玉忙拉住他,“无凭无据的,你去警告什么?反倒显得咱们皇家仗势欺人。日后我避开他便是。”
萧承睿强压怒火,盯着妹妹:“玉儿,你莫被他那副皮囊骗了。这种读书人,心眼比筛子还多!你心思单纯,莫要与他单独相处。”
正说着,辛锐大步流星走来,见二人神色,不由问道:“怎么了?可是玉儿受委屈了?”
萧承睿没好气道:“还不是那个顾念之!整日围着玉儿打转!”
辛锐脸色一沉,握紧腰间刀柄:“我去找他‘谈谈’!”
“都不准去!”萧承玉难得板起脸,“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别添乱。”
两人这才悻悻作罢,却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待萧承玉离开,辛锐立刻道:“我派人盯着那小子。”
萧承睿点头:“我去禀报大哥。”
暗流悄然涌动,而风暴中心的萧承玉,望着宫墙外渐沉的暮色,轻轻蹙起了眉。
顾念之…你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