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少女情事(2 / 2)

明月凑近她,压低声音:“姐姐别瞒我!我都听说啦!现在外面好些人都在传,说柳家小子走了大运,快要尚主了呢!还说……他手里有公主的亲笔书信为证!”

“什么?!”萧承玉如遭雷击,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苍白,“他……他怎会……不可能!柳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她下意识地维护,心中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书信为证?炫耀?这与她认知中那个淡泊谦逊的柳文轩截然不同!

明月看她神色,知道事情不妙,急道:“我的好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柳文轩我看着就假得很!哪有真清流会整天把‘不慕名利’挂在嘴边的?我哥说了,真正有风骨的书生,根本不屑于攀附权贵!他分明就是冲着你的身份来的!”

萧承玉心乱如麻,一方面不愿相信自己真心错付,另一方面明月的话和外面的流言又像一根根刺扎进心里。她强自镇定:“明月,此事……此事或许有误会。没有实证,不可妄下论断。”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她开始回想与柳文轩交往的点点滴滴,那些曾让她感动的“用心”,此刻想来,似乎都带着刻意迎合的痕迹。他真的如他表现的那般超然物外吗?

辛锐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他那些混迹于三教九流的朋友,挖出了柳文轩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原来,柳文轩在国子监同窗面前,确实是清高才子模样,但在某些特定的酒楼宴席上,面对能给他带来好处的人,却是另一副嘴脸。他善于钻营,巴结权贵,曾多次向家中更有权势的同窗暗示自己即将“尚主”,换取好处。那首成名诗,极有可能是重金请一位潦倒老秀才所作。他更曾酒后失言,炫耀公主对他“青眼有加”,甚至暗示已有“信物”在手。

辛锐甚至设法弄到了柳文轩与友人的几封私信草稿,其中一封信里,他竟然大言不惭地议论公主容貌性情,言语轻佻,将其视为一步登天的阶梯,毫无尊重爱慕之意,与写给萧承玉那些信中的诚挚深情判若两人!

当这些证据被悄悄送到萧承稷面前时,太子殿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立刻召来了萧承睿和辛锐,将证据摔在他们面前。

萧承睿只看了一眼,就气得双目赤红,一拳砸在桌子上:“混账东西!狗胆包天!我这就去宰了他!”说着就要冲出去。

“站住!”萧承稷厉声喝止,“杀了他?然后让全天下看皇室的笑话?让玉儿成为谈资?”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如此欺辱玉儿?!”萧承睿低吼道,额上青筋暴起。

辛锐也面色铁青,握紧了拳:“殿下,此等小人,绝不能轻饶!但需想个万全之策,既让他身败名裂,付出代价,又不能损了公主清誉。”

萧承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眼中寒光闪烁:“自然不能轻饶。他不是自诩才高八斗、品性高洁吗?不是想借着尚主平步青云吗?本王便要让他在最得意的地方,摔得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

一个计划在三位少年心中迅速成形。这一次,他们不再仅仅是兄弟,更是要联手保护妹妹、维护皇室尊严的战士。

机会很快到来。不久后,国子监将举行一场重要的经义辩论大会,届时不仅监内学子,许多朝中大儒和官员都会出席。柳文轩作为监内风云人物,自然是主角之一。

辩论大会前几日,柳文轩再次“偶遇”了在御花园散心的萧承玉。他见萧承玉神色似乎有些疏离,心中暗惊,以为是流言传到了公主耳中,连忙更加卖力地表演,言语间充满了对世俗的非议和对公主“知音”的感激,甚至暗示家中已在为他“早做打算”,希望公主能明白他的“一片痴心”。

萧承玉看着他那张依旧俊朗温文的脸,听着那些曾让她心动的话语,此刻只觉得无比虚伪和恶心。她强忍着情绪,按照大哥教她的,并未翻脸,反而露出些许犹豫和担忧的神色,低声道:“柳公子才学,本宫自是信得过。只是……听闻此次辩论大会,高手云集,李祭酒尤为看重……若公子能在此会上拔得头筹,想必……更能令众人信服。”她话语含蓄,却恰到好处地激起了柳文轩的胜负欲和表现欲。

柳文轩果然中计,以为公主是在担心他不够出色,无法匹配皇家,立刻赌咒发誓定要夺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柳文轩的才学配得上公主!

他哪里知道,萧承稷早已安排妥当。辩论大会上,当柳文轩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赢得满场赞叹,自觉胜券在握时,一位看似普通的寒门学子站了起来,针对他的论点提出了一个极为刁钻的问题,直指其论证中的一处漏洞——这处漏洞,正是萧承稷请翰林学士精心为他准备的“陷阱”。

柳文轩猝不及防,一时语塞,额头冒汗。他试图用华丽的辞藻蒙混过关,却被对方步步紧逼,追问核心经义。慌乱之下,他竟口不择言,引用了一句生僻的典故来佐证,却偏偏记错了出处和上下文!

这时,另一位被安排好的学子立刻起身,毫不客气地指出其错误,并当场背诵出原文,证明其曲解经义,断章取义!会场一片哗然!

紧接着,又有学子起身,质疑他先前那首成名诗《春江花月夜》的意境与他一贯推崇的某位诗人的主张相悖,言语犀利,直指其诗作可能并非原创。虽然无法当场证实捉刀,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

柳文轩面红耳赤,百口莫辩,刚才的光彩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不堪。他苦心经营的才子形象,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倒塌。高台上的李祭酒和众大儒纷纷摇头,面露失望之色。

而真正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是萧承稷。太子殿下并未多言,只是在辩论结束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淡然对李祭酒道:“学问之道,首重诚信。才学不足,尚可勤勉;心术不正,终是虚妄。祭酒大人,国子监乃为国育才之所,品学兼优,缺一不可。”

一句话,彻底定了性。柳文轩不仅才学受到质疑,连人品也被打上了问号。他面如死灰,瘫坐在位置上,知道自己的仕途乃至人生,已经彻底完了。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皇室席位方向,那里,萧承玉正平静地看着他,眼中再无波澜,只有冰冷的失望与彻底的释然。

柳文轩身败名裂,被国子监除名,柳家也因此声誉扫地,柳侍郎教子无方,被皇帝申斥,罚俸降职。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经此一事,萧承玉病了一场,并非因为多么伤心,更多是觉得羞辱和后怕。父皇母后和兄长们并未过多责备她,只是更加心疼和呵护。母后辛久薇温柔开导她:“玉儿,识人不清并非你的过错。世间伪君子甚多,经此一事,日后方能看得更明白。记住,真心爱你之人,爱的必是你本身,而非你的身份。”

萧承玉靠在母亲怀里,轻轻点头:“母后,儿臣明白了。是儿臣太过天真,沉浸于才子佳人的幻梦之中,忘了人心险恶。”

病愈之后,她似乎沉静了许多,但也更加通透,不再轻易被表面的才华和言语所迷惑。

这日,天气晴好,萧承玉在宫中闷了许久,便禀明母后,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女,乘马车出宫,想去皇家寺院大慈悲寺上香静心,也为刚刚经历风波的家人们祈福。

大慈悲寺香火鼎盛,但皇家自有清净的禅院。上完香后,萧承玉在寺院后山的竹林小径中散步,看着苍翠的竹叶,听着潺潺的溪流,心情渐渐平复。

忽然,一阵悠扬舒缓的琴声从竹林深处传来,琴音古朴清澈,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宁静力量。萧承玉不由驻足聆听,只觉得心中残余的郁气都被这琴音涤荡干净了。

她循着琴声走去,只见竹林掩映的一座小亭中,一位身着素色青衫的少年正低头抚琴。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侧脸清秀,气质温润如玉,神情专注安然,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世界里,与周遭的幽静竹林融为一体。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少年缓缓抬头,似乎才注意到亭外的萧承玉。他微微一怔,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姿态从容优雅,眼神清澈温和,并无半分惊艳或窥探之色,只有被打扰了清净的些许歉意:“在下顾念之,不知姑娘在此,琴音叨扰了。”

萧承玉见他举止有度,眼神干净,心中生出几分好感,还礼道:“公子言重了。是我不请自来,被公子琴音吸引,打扰公子雅兴了。公子琴艺高超,令人心静。”

顾念之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姑娘过奖。不过是胡乱弹奏,聊以自娱罢了。看姑娘似有心事,若能因这拙劣琴音稍得舒缓,便是在下之幸了。”他言语体贴,却毫无谄媚之意,自然真诚。

萧承玉心中微动。顾念之?她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已致仕的太子太傅、当代大儒顾老的幼孙?听闻顾家满门清贵,家风严谨,子弟皆以学问品行为重,不涉党争,不慕虚名。

两人就在亭中闲聊了几句。顾念之谈吐清雅,学识渊博,却毫不卖弄,更多的是倾听萧承玉偶尔的感慨,并总能以温和的话语宽解,引经据典却不着痕迹,如良友交谈。

他并未询问萧承玉的身份,萧承玉也未主动表明。但这种平等、纯粹、基于才学与心性交流的感觉,让她感到十分舒适。

直到侍女前来提醒时辰不早,萧承玉才起身告辞。

顾念之起身相送,从石桌上拿起一支刚刚雕刻完成的竹笛,递给她,笑容温润:“山中清寂,偶得竹节,做了支小笛,音色虽糙,却也别有趣味。赠与姑娘,聊作纪念。愿姑娘日后心境,常如这竹林清风,明朗安然。”

萧承玉接过那支还带着他手中温度的竹笛,竹笛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简单刻了几笔兰草,十分雅致。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多谢顾公子。今日……很高兴遇见公子。”

回宫的马车上,萧承玉握着那支竹笛,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心中一片宁静。与柳文轩那种刻意营造的“超然”不同,顾念之的温润通透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他就像一阵清风,拂去了她心中最后的阴霾。

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经过这一场情劫,她更加明白自己真正欣赏和需要的是什么。而这次竹林偶遇,如同在废墟之上悄然生出的一株新芽,为她带来了新的希望与可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她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