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少女情事(1 / 2)

阳春三月,皇家御苑内繁花似锦,绿草如茵。一年一度的春季诗会如期举行,这不仅是文人雅士展示才学的盛会,也是京城贵族青年男女难得可以相对自由交往的场合。

十五岁的三公主萧承玉,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继承了母亲辛久薇的清丽容貌与沉静气质,眉如远黛,目似秋水,举止娴雅,通身透着皇家公主的雍容与书卷气的温婉。今日她穿着一身浅碧色绣折枝玉兰的宫装,坐在皇后下首的席位上,安静地听着才子们吟诗作对,偶尔与身旁的闺秀低声交谈几句,唇角含着得体的浅笑。

她的目光大多落在那些才华横溢、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身上,带着一丝少女朦胧的好奇与欣赏。父皇母后虽开明,但对她这位最受宠爱的公主的婚事,自是极为慎重,等闲子弟难入法眼。萧承玉自己对此也并无急切,只觉得缘分天定,顺其自然便好。

诗会进行到一半,轮到一位身着月白长衫、容貌清俊、气质温文的少年登场。他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眉目疏朗,行礼时姿态优雅,声音清越:“学生柳文轩,家父乃礼部侍郎柳知节。今日不才,愿以《春江花月夜》为题,赋诗一首,请陛下、娘娘及诸位大人斧正。”

柳文轩?萧承玉略有印象。柳侍郎是朝中清流,风评不错,其子似乎也在国子监进学,素有才名。

只见柳文轩略一沉吟,便朗声吟诵起来。诗句辞藻华美,意境空灵,将春江月夜之美描绘得淋漓尽致,更难得的是其中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洒脱之气,与那些一味追求工整或堆砌辞藻的诗作截然不同。

一时间,满座皆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赞叹。

“好!意境高远,辞采斐然!”

“柳公子大才!不愧为国子监翘楚!”

连龙椅上的萧珣也微微颔首,对身旁的辛久薇低声道:“柳侍郎倒是养了个好儿子,颇有几分灵气。”

辛久薇亦含笑点头,目光温和。

萧承玉的心弦,仿佛被那清越的吟诵声轻轻拨动了一下。她自幼浸淫诗书,对真正有才学之人自然心生好感。柳文轩的诗,不仅文采好,更难得的是那份似乎不慕荣利的超然气质,在这喧嚣的权贵场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只见柳文轩受赞后,并未露出丝毫得意之色,反而谦逊地躬身行礼,口称“谬赞”,退回座位时,目光不经意间与萧承玉对上。他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温和又略带羞涩的笑容,迅速低下头去,耳根似乎有些泛红。

那惊鸿一瞥的对视和那个干净羞涩的笑容,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萧承玉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她连忙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掩饰微红的脸颊,心中却有一丝异样的情愫悄然滋生。

诗会结束后,青年男女们被允许在御苑中自由赏玩。萧承玉与几位交好的宗室贵女在牡丹亭中小憩,谈论着方才的诗作,话题自然绕不开风头最盛的柳文轩。

“柳公子那首诗真是绝了!人长得也俊俏!”

“是啊,听说他性情温和,从不与人争执,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只可惜家世稍逊了些,只是侍郎之子……”

萧承玉静静听着,并未插言,心中却对那“不慕荣利”、“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

恰在此时,柳文轩竟与几位同窗也信步走到了牡丹亭附近。看到公主在此,几人连忙上前行礼。

柳文轩的目光再次与萧承玉相遇,他依旧显得有些拘谨,行礼道:“学生柳文轩,参见公主殿下。方才殿下竟也留意学生的拙作,实在惶恐。”

萧承玉温和道:“柳公子过谦了。公子诗才横溢,令人钦佩。”她声音轻柔,如春风拂过。

柳文轩脸上泛起红晕,眼神诚挚:“殿下谬赞。殿下雅擅诗词,学生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殿下仙姿,方知何为钟灵毓秀。学生……学生斗胆,近日偶得一方古砚,听闻殿下素爱书法,不知……不知可否请殿下品鉴一二?”他语气恳切,带着少年人纯挚的仰慕,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毫不令人反感。

萧承玉心中微动。她确实喜好书法,收集名砚也算是个小小的雅癖,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这柳文轩竟能得知,还如此用心……她对他不由又添了几分好感。

周围的女伴们发出善意的窃笑。萧承玉脸颊微热,保持着公主的仪态,微微颔首:“柳公子有心了。若得闲暇,本宫倒愿一观。”

柳文轩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连忙道:“多谢殿下!学生定当妥善保管,静候殿下召见!”

这一次短暂的交谈,如同在萧承玉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柳文轩的才华、谦逊、羞涩以及那份看似笨拙却真诚的用心,都符合了一个怀春少女对“才子”的所有想象。她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偶遇”,甚至开始留意国子监传来的关于他的消息,无一不是才学出众、品性高洁的赞誉。

自那日诗会后,柳文轩似乎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开始通过可靠的内侍,向萧承玉传递一些“请教”诗文书法的信件。

信中的内容起初确实围绕着诗词歌赋、书法心得,柳文轩文笔清雅,见解独到,每每能引发萧承玉的共鸣和讨论的兴趣。他的字也写得极好,端正俊秀,带着一股清傲风骨。

萧承玉起初还保持着公主的矜持,回信措辞严谨。但柳文轩的信件总是那么恰到好处,既能展示才学,又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倾慕与关怀,如细雨润物般无声地侵蚀着她的心防。

他会在她偶尔提及心情烦闷时,抄录一首意境开阔的诗词宽慰她;会在她生日时,送上亲手所绘的一幅墨兰图,题曰“空谷幽芳,恰似殿下风姿”;会在得知她感染风寒后,送来一方据说是家传的、带有清心宁神药香的墨锭……

这些细致入微的“用心”,让深居宫闱、接触外男有限的萧承玉渐渐沦陷。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回信,信中的语气也从最初的客气,变得柔和,甚至偶尔会透露一些小小的烦恼和心事。她觉得柳文轩是懂她的,是与那些只知攀附权贵的纨绔子弟不同的、真正的谦谦君子。

她甚至开始偷偷幻想,若将来驸马是这般人物,红袖添香,琴瑟和鸣,似乎也是极好的归宿。

然而,她并不知道,每一封她斟酌词句、带着少女情思的回信,都被柳文轩小心翼翼地收藏好,并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被隐晦地展示,成为他炫耀“即将尚主”的资本。他那些“不慕荣利”的形象,是精心塑造的人设;那些“偶得”的古砚、墨锭,是他家族倾尽财力搜罗来投其所好的工具;甚至连那首让他声名大噪的《春江花月夜》,都有可能是请人捉刀代笔的产物。

他的目标明确——尚公主,攀上皇室的高枝,重振柳家日渐式微的门楣。而温柔娴静、深受帝后宠爱且似乎对才子有好感的三公主萧承玉,无疑是最佳人选。

这场“才子佳人”的戏码,在萧承玉眼中是纯净美好的初恋,在柳文轩眼中,却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

萧承玉的变化,或许能瞒过旁人,却瞒不过最亲近的兄长和表姐妹。

首先察觉不对的是萧承稷。他心思缜密,发现妹妹近来时常对着书信发呆,唇角带笑,又有时莫名忧虑,去御花园散步的次数也多了,还开始留意一些文人雅集的消息。他暗中吩咐影卫留意,很快便报上了柳文轩其人与公主书信往来之事。

萧承稷并未立刻发作,而是调阅了柳文轩在国子监的所有档案,并私下询问了几位可靠的翰林学士对其的评价。档案完美无缺,学士们也大多称赞其才学出众、性情温和。但越是完美,萧承稷越是觉得可疑。他深知朝堂之上,真清流与假道学往往难以分辨。

他将疑虑告知了二弟萧承睿和表弟辛锐。萧承睿一听就炸了:“什么?那姓柳的小子敢打玉儿的主意?我去揍他!”

辛锐相对沉稳些,拉住了他:“睿表弟稍安勿躁。殿下只是怀疑,并无实证。况且,若那柳文轩真是正人君子,两情相悦,我们贸然插手,反而不美,还会伤了玉表妹的心。”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蒙骗玉儿?”萧承睿怒气冲冲。

萧承稷沉吟道:“锐表哥说得对,需有实证。睿儿,你性子急,此事先不要声张,尤其不能让玉儿知道我们起了疑心,免得打草惊蛇,或让她心生抵触。锐表哥,你在京营和国子监都有相识,想办法从侧面打听一下柳文轩的真实为人,尤其是….”

辛锐点头:“明白。交给我。”

与此同时,经常入宫陪伴萧承玉的祁明月也感觉出了异常。她发现承玉姐姐最近用的墨锭香味特别,画的兰花构图与之前收到的墨兰图极为相似,言谈间偶尔会提及“某位公子”的见解,虽未指名道姓,但那倾慕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明月性子伶俐,拐弯抹角地套话,又结合市井间一些隐约的流言,心中大致有了猜测。她不像哥哥们那般顾虑重重,直接找了一天,趁只有她们两人时,开门见山地问道:“玉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和那位柳侍郎家的公子走得很近?”

萧承玉猝不及防,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嗔道:“明月!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