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岭红脂:辰时熏骨记(上卷)(1 / 2)

苗岭红脂:辰时熏骨记

楔子

黔东南的苗岭深处,芭沙苗寨的吊脚楼总缠着晨雾。寨后梯田旁的药圃里,几株补骨脂长得旺,叶尖沾着露水——苗语里叫它“豆嘎闹”,寨里的老苗医榜香阿婆,总在辰时(7-9点)的阳光刚漫过梯田时,蹲在药圃前摘它的籽实。她的竹篮里,永远分两层:上层是叶带绯红的“雄株”籽,深褐发亮;下层是叶色纯绿的“雌株”籽,浅褐略轻。

这年霜降刚过,寨里的岩松阿公拄着木杖,每走一步都“哎哟”一声——他的膝盖肿得像个小南瓜,类风湿关节炎犯了,夜里疼得蜷着腿,连粗布裤子都穿不上。榜香阿婆牵着徒弟阿糯,提着铜药桶往岩松家走,桶里泡着雄株“豆嘎闹”、黑骨藤和透骨香,药香混着晨雾飘在石板路上。“阿糯你记着,‘冷骨风’是寒气钻了骨头缝,得借辰时的阳气,让药气透进去。”阿婆指了指天上的日头,晨阳刚把梯田染成金红色,“叶红的‘豆嘎闹’是雄株,劲儿足,配着黑骨藤拉筋、透骨香开窍,熏洗时得让蒸汽裹住患处,才管用。”阿糯望着桶里浮起的药草,看见雄株补骨脂的籽实沉在桶底,像撒了把深褐的珠子。

上卷第一卷红脂初熏解膝痛

岩松阿公的膝盖肿了快半月,起初只是阴雨天发僵,后来连屈伸都难,按下去能摸到膝盖里的积液,泛着凉。阿糯之前按阿婆教的法子,用雌株“豆嘎闹”煮水熏洗,辰时也守着时辰,可岩松阿公熏了三天,只说“暖了点,疼没减”。

榜香阿婆坐在岩松家的火塘边,掀开阿公的裤腿——膝盖又红又肿,皮肤绷得发亮,她用指尖按了按,阿公疼得直抽气。“傻孩子,‘冷骨风’分轻重,阿公这是寒气积了十年,雌株‘豆嘎闹’的劲儿太柔,像晨雾绕山,钻不透骨头缝。”阿婆从竹篮上层抓出一把雄株籽,籽实深褐,捏在手里硬实,“你看这雄株,叶带红,是吸了辰时的阳气,籽里藏的‘温力’比雌株足三倍,得用它才顶用。”

第二天辰时,晨雾刚散,阿婆带着阿糯在岩松家的院坝支起铜锅。锅里添了山泉水,先放进黑骨藤和透骨香——黑骨藤藤条褐黑,缠着铜锅壁;透骨香的叶子揉碎了,冒起清苦的香。等水冒泡,阿婆才把雄株“豆嘎闹”籽倒进去,木勺搅了三圈:“先煮藤木开筋络,后下‘豆嘎闹’补阳气,顺序不能乱。”

铜锅很快冒起白汽,药香裹着暖意飘满院坝。阿婆让岩松阿公坐在竹椅上,膝盖对着锅口,又用粗布搭在阿公腿上,把蒸汽罩住。“辰时阳气从脚往上走,这会儿熏,药气能跟着阳气钻骨头,把寒气顶出来。”阿婆守在旁边,每隔一刻就添一勺热水,不让蒸汽断。阿糯蹲在锅边看,见阿公的额头慢慢渗出汗,起初是凉汗,后来变成暖汗,阿公说:“膝盖里像有小虫子爬,不那么僵了。”

连熏五天辰时,岩松阿公的膝盖肿消了大半,能慢慢屈伸;第七天辰时,他竟能扶着木杖,跟着阿婆去药圃看补骨脂。“阿婆,这雄株‘豆嘎闹’真神!”阿公摸着雄株的红叶,“我年轻时在山里打猎,冻着了膝盖,那时候没这么好的药,疼了半辈子。”阿婆笑着摘了片红叶:“不是药神,是老辈人看出来的——叶红的吸阳多,叶绿的吸阴多,‘冷骨风’要阳力,自然得用雄株。这些话没写在纸上,是我阿娘嘴传给我的,她治好了寨里多少人的‘冷骨风’,都是这么试出来的。”

上卷第二卷藤香伴脂温产后寒

芭沙苗寨的秋收忙完,寨里的兰芝婶刚生完娃,就犯了“冷骨风”——手腕和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碰着冷水就疼,连抱娃喂奶都得用布裹着手。她的婆婆急得直抹泪,找榜香阿婆时,怀里还揣着刚烤的糯米粑:“阿婆,兰芝这是月子里受了寒,您快救救她!”

榜香阿婆去看兰芝婶时,辰时的阳光刚照进吊脚楼的窗。兰芝婶坐在床沿,手腕裹着厚布,一抬胳膊就皱眉:“阿婆,我这手像冻在冰里,连娃的襁褓都攥不住。”阿婆摸了摸她的手腕,皮肤凉得像浸了山泉水,舌苔白得像糯米粉:“产后气血虚,寒气更容易钻进去,光用‘豆嘎闹’和黑骨藤不够,得加艾叶温经。”

阿糯跟着阿婆去药圃摘艾叶——辰时的艾叶沾着露水,绿得发亮,揉在手里有股温香。阿婆教阿糯选艾叶:“要选叶背有白绒的,那是‘阳绒’,温力足。”回到兰芝家,阿婆把雄株“豆嘎闹”、黑骨藤、透骨香和艾叶一起放进铜锅,加水没过药草,火塘的柴火要“温而不烈”:“产后虚,火太旺会耗气血,蒸汽要像晨雾一样柔,才能裹住药气。”

辰时的阳光爬上铜锅,蒸汽慢慢冒出来,带着艾叶的暖香和“豆嘎闹”的辛香。阿婆让兰芝婶把手腕放在蒸汽上方,离锅口两寸远,又用竹筐罩在上面,不让蒸汽散:“你记着,熏的时候要吸气,让药气从鼻子进,跟着气血走,能更快暖到骨头里。”兰芝婶照着做,没一会儿,手腕就冒出汗,凉丝丝的寒气从指缝里往外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