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第三卷火失其度生燥扰
岗巴村隔壁的隆达村,有个年轻的藏医叫平措,听说卓玛阿妈用酥炒补骨脂治好了水肿,也想学着治村里的扎西阿妈——扎西阿妈也是肾虚水肿,腿肿得走不了路。平措从卓玛阿妈这儿要了些补骨脂和酥油,回到村里就炒起来,可他没等酥油全融,就把补骨脂倒进去,火也开得大,没炒一会儿,补骨脂就有些发黑,还带着焦味。
平措把炒好的补骨脂煎了药,给扎西阿妈喝。结果喝了两天,扎西阿妈不仅腿没消肿,还开始咳嗽,痰里带着血丝,嘴唇红得像燃着的火。平措慌了,赶紧牵着马,把扎西阿妈送到岗巴村,找卓玛阿妈求救。
卓玛阿妈看了扎西阿妈的舌苔——舌红苔少,又摸了摸她的脉,脉跳得又快又有力:“这是燥气伤了肺,你是不是没把酥油炒透?”平措低下头:“我看酥油融了一半,就倒了补骨脂,火也大了些,想着快点炒好......”阿妈叹了口气,拉着平措去看自己炒的补骨脂:“你看,我炒的补骨脂是深褐色,油光透亮,闻着是酥香;你炒的是焦黑色,有糊味,酥油没裹住补骨脂的燥气,反而让火邪进了肺里。”
阿妈让丹增重新炒补骨脂——这次,她让平措在旁边看着:先把铜锅烧到“手放在锅上方,能感觉到温气,但不烫”,再放酥油,等酥油全融成透亮的油,没有一点硬块,才倒补骨脂;木铲要不停翻,每一粒补骨脂都要裹上油;火要调成“青稞灶的小火,让锅里的油只冒细烟,不溅油花”。炒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补骨脂变成了深褐,阿妈让平措闻:“有没有辛气?”平措摇摇头:“只有酥油和药香。”“这就对了,燥气被酥油裹住了,药气才能进肾,不伤人。”
阿妈用新炒的补骨脂,加了些川贝母(润肺),煎了药给扎西阿妈喝。三天后,扎西阿妈的咳嗽就停了;七天后,腿肿也消了些;半个月后,她能跟着平措去山上采蘑菇了。平措拉着卓玛阿妈的手,愧疚地说:“阿妈,我以前以为酥油炒只是‘步骤’,没想到火候和时间这么重要。您教我的,比书里写的还管用。”阿妈笑了:“书里写的是‘法’,手里做的是‘术’,法要靠术来活,这得自己试,自己看,才能懂。”
上卷第四卷霜后采脂藏真味
深秋的岗巴村,霜降过后,雪山的寒气更重了。卓玛阿妈要带丹增去后山采补骨脂——每年这个时候,补骨脂的籽实最饱满,药力也最足。天刚亮,两人就背着竹筐,拿着小铲子,往山上走。
后山的坡地上,长着不少补骨脂——叶子已经泛黄,像被霜染过,枝头挂着一串串深褐色的籽实,风一吹,籽实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阿妈指着一株补骨脂说:“采补骨脂要等霜降后,霜能把籽实里的‘湿气’逼出来,药力才纯。要是采早了,籽实没熟,药力弱;采晚了,雪下了,籽实会冻坏。”她蹲下身,用小铲子轻轻挖开补骨脂根部的土——根是浅褐色的,上面还带着须。“不能把根挖断,要留三分之一在土里,明年还能长。藏地的药,要惜着采,不然雪山就不给我们了。”
丹增跟着阿妈的样子采,每挖一株,都小心翼翼地留着根。阿妈还教他选籽实:“要选饱满的,捏在手里硬实的,那种空壳的没用。”两人采了一上午,竹筐里装满了补骨脂,阳光照在籽实上,泛着浅褐的光,像撒了一把小石子。
回到村里,阿妈让丹增把补骨脂摊在石板上晒——石板是晒青稞用的,吸热快,能把籽实里的潮气晒干。“晒三天,每天晒到日头落山,晚上收进布兜里,别沾露水。”阿妈一边翻晒补骨脂,一边说,“晒透了,炒的时候酥油才能裹得匀,药力也不会散。”
三天后,阿妈取了些晒好的补骨脂,又拿了块陈年酥油,要给村里的小次仁做药——小次仁才五岁,从小就腿肿,尿也少,阿妈说这是“先天肾虚”,得用酥炒补骨脂配三果丸,剂量要减。“小孩的脏腑像刚发芽的青稞,经不起大剂量的药,补骨脂要少放一半,三果里多放些毛诃子,调和气血。”阿妈把补骨脂炒好,研成粉,和三果粉混在一起,加蜂蜜揉成更小的丸,像小米粒那么大。“一天吃一粒,用酥油茶送,酥油茶能帮着消化。”
小次仁服了一个月丸药,腿肿就消了,能跟着村里的娃跑着玩了,尿也多了。小次仁的阿妈给卓玛阿妈送了罐新熬的酥油:“阿妈,您这药救了我家娃!您能不能把采补骨脂、炒补骨脂的法子,都教给我,我也想学着给娃治。”阿妈笑着答应了,还把口诀念给她听:“秋采骨脂霜后实,酥油要取陈年脂;温火慢炒褐如漆,三果同研丸如籽;虚肿若逢气血弱,减料三成莫敢迟。”
丹增把口诀也记了下来,他问阿妈:“阿妈,为什么不把这些都写在书里,让更多人知道?”阿妈望着雪山,说:“以前藏地没多少纸,老辈人都是嘴传嘴,心记心。不是不想写,是要先把法子用熟了,用对了,再写下来。要是没试过就写,写错了,会害了人。等你什么时候能看着病人的脉,就知道该放多少补骨脂,该炒多久,那时候再写,才是真的有用。”
丹增望着石板上晒着的补骨脂,又看了看阿妈手里的酥油,忽然觉得,这雪域里的药,就像雪山的融水,要慢慢流,慢慢试,才能淌进人的心里,治好人的病。而那些口传的口诀,那些炒药的火候,都是老辈人用一辈子的实践,攒下的光——像酥油裹着的补骨脂,温温的,却能照亮治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