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州藿部记:云崖冷嗽的草木方(下卷)(1 / 2)

楔子谷雨寒滞:药气应时调

括苍山的谷雨,总带着股返潮的冷。往年这时节,溪谷边的百部该抽新叶了,土黄色的根须在腐叶土里舒展,像在汲着春的潮气;可这年谷雨,雨却下得绵密,连松柴灶里的火都烧得发蔫,烟裹着水汽,在药庐的竹墙上凝出细水珠。

青砚翁坐在竹椅上,指尖捻着片三枝九叶草的新叶——叶尖竟泛着浅黄,比往年薄了些,掐断了闻,清苦气里带着点腥甜。“五运六气偏了。”他皱着眉翻出“运气册”,去年是水运太过,今年却“土气不足,木气过旺”,春寒迟迟不退,草木的精气没来得及聚,连药的性子都弱了些。

这时,山坳里的阿桂扶着门框进来,怀里抱着个发烧的孩子,孩子咳得小脸通红,痰却还是白色泡沫,一喘一喘的,像堵着棉花。“青砚翁,您快看看!”阿桂的声音发颤,“孩子咳了五天,烧总不退,喝了之前的藿部药汁,也只退了点烧,还是咳得凶。”

青砚翁摸了摸孩子的脉,指下的脉细而数,像绷得太紧的棉线;再看孩子的舌苔,白腻中带点黄,是“寒湿裹热”的征兆。他看着竹甑里温着的药汁,又看了眼墙角晒着的黄芪,忽然起身:“今年的春寒太韧,单靠藿部还不够,得给药添点‘气劲’。”

第一卷阿桂护子:藿部加芪暖(阴阳五行·气虚兼证·土生金)

阿桂的儿子小石头,才四岁,最爱在山里追蝴蝶。这年谷雨,他在溪谷边玩时淋了冷雨,回来就发了烧,烧到半夜,开始咳得撕心裂肺,痰是白色泡沫里裹着点黄,喝了姜汤,烧退了点,咳却更重,连奶都喝不下,小脸瘦得像个小核桃。

“之前阿福的咳,喝了藿部药就好,怎么我家石头不管用?”阿桂抱着孩子往药庐跑,路上见山民们都裹着厚衣,连溪边的竹芽都长得慢,绿得发蔫——春寒裹着湿,连孩子都受不住。

青砚翁的药庐里,松柴灶上的竹甑正冒着轻烟,这次蒸的药里,除了三枝九叶草根和百部片,还多了些切成薄片的黄芪。“石头的咳,是寒湿裹着气虚。”青砚翁让阿桂把孩子放在竹床上,解开衣襟,孩子的胸口烫得像暖炉,却还是手脚冰凉。“孩子小,肺气虚,挡不住寒湿,光温肾润肺不够,还得补肺气。”

他拿起一片黄芪,那是去年秋末采的,根粗如指,断面泛着黄白色的纹理,闻着有股淡淡的豆香。“黄芪味甘性微温,归脾、肺经,能补气升阳。脾属土,肺属金,土能生金,补了脾肺之气,肺就能挡住寒湿,这是‘土生金’的理。”青砚翁把黄芪片和藿部药按一比二的比例放进竹甑,又加了两颗去核的红枣——红枣能补脾胃,还能中和黄芪的微甘,孩子爱喝。

蒸药的时候,青砚翁特意把松柴灶的火调得缓些,“孩子的脾胃弱,药得蒸得更透,气才柔,不会伤着他。”竹甑的盖子上凝着水珠,滴在灶台上,药香混着黄芪的豆香,飘得满屋子都是,小石头闻着,竟不那么咳了,眼睛也睁开了点。

蒸好的药汁,青砚翁让阿桂分三次给孩子喂,每次少喂点,温着喂。“早上喂,借阳气补肺气;中午喂,借胃气养脾;晚上喂,借阴气润肺。”阿桂照着做,第一天喂完,小石头的烧就退了;第二天,痰里的黄没了,咳得也轻了;到了第五天,孩子竟能在药庐的院子里追着蝴蝶跑,只是还不敢去溪边——阿桂怕他再淋着雨。

阿桂给青砚翁送了篮新摘的春笋,青砚翁笑着收下,让她把黄芪配伍的法子记下来:“以后寨里有孩子咳得气虚,就加黄芪,比例别错,蒸得透些。”后来,阿桂把这法子教给了其他妇人,山民们都说:“青砚翁的方子,连孩子的病都能治,比城里的大夫还细。”

青砚翁还在“运气册”上添了笔:“土气不足之年,小儿冷嗽兼气虚者,藿部药加黄芪(秋采根)、红枣,竹甑缓蒸一时辰。黄芪补土生金,红枣健脾益胃,合则气足邪散——此乃应气调方之要。”

第二卷老松熏药:枫香锁温性(炮制优化·冬藏变式·农书补遗)

入夏后,括苍山的雨少了些,可春寒留下的湿邪还裹在岩缝里,山民们的冷嗽虽轻了,却总断不了根,咳起来气短,像吸不上气。青砚翁去后山采三枝九叶草,发现今年冬藏的根比往年细,嚼着辛麻感也弱了些——暖冬让根里的阳气没聚足,药力自然差了点。

“得给药‘补点温气’。”青砚翁想起寨里老辈人熏腊肉的法子,用枫香木熏,能锁住肉的香,药或许也能用。他去后山砍了段老枫香木,是长在云崖边的,木质紧实,带着股清冽的香,劈成小块,放在陶盆里,点燃后用灰盖着,只留一点烟——枫香木的烟温而不烈,能慢慢把温气渗进药里。

他把去年冬藏的三枝九叶草根摊在竹筛上,放在陶盆上方熏,每天熏一个时辰,熏了三天。熏过的根,颜色变成了深棕色,闻着有股枫香的清苦,嚼着辛麻感竟比之前重了,顺着喉咙往下沉,腰腹间也暖了些。“这温气锁得牢,比新鲜的根还劲。”青砚翁笑着,又把百部片也熏了熏,百部的甘香里多了点枫香的味,润肺的气更柔了。

山坳里的老松伯,冷嗽断不了根,咳了快一个月,连上山捡柴都没力气。青砚翁用熏过的藿部药给他蒸药汁,这次还加了点晒干的紫苏叶——紫苏叶味辛性温,能散肺里的余湿,和枫香熏过的药配着,温而不燥,润而不腻。

老松伯喝了第一碗药汁,就觉得胸口的“闷”散了点,能多吸口气了;喝到第三天,咳得没那么频繁了;到了第七天,他竟能扛着柴下山,路过药庐时,还特意进来谢青砚翁:“您这熏过的药,喝着比之前暖,气也顺了,像有股热流顺着喉咙往下走,舒服得很。”

青砚翁让老松伯看他熏药的陶盆:“枫香木是处州的‘温气木’,老辈人用它熏东西,能锁味锁温,我试着熏药,果然管用。”他还翻出那本旧农书,里面记着“枫香木熏肉,味久不散”,却没写熏药。青砚翁用炭笔在空白处写着:“暖冬藏药药力薄者,以枫香木(云崖老木佳)慢熏三日,每日一时辰,可增温性,锁药气。熏后与百部同蒸,治冷嗽断根效佳——此乃农法药用法,补农书之缺。”

后来,山民们都学着用枫香木熏药,有的用它熏艾叶,有的用它熏生姜,都说“熏过的药更暖,治寒病更灵”。青砚翁看着大家熏药的样子,笑着说:“处州的草木,都是通着的,熏肉的法子能熏药,种地的理能用药,只要肯琢磨,山里的智慧多着呢。”

第三卷沈墨补志:麦冬解燥咳(文献验证·阴虚兼证·口传转典)

立秋的时候,沈墨带着修订后的《处州府志》,又来到了括苍山。这次他没带《本草》,而是带了本新抄的府志稿,上面写着青砚翁的藿部方子,还画了三枝九叶草和百部的样子,标注了“冬采根”“秋采根”的细节。

“青砚翁,府志馆的先生说,您的方子得再验验,要是能治更多的咳,就能写进正文里。”沈墨坐在竹椅上,看着青砚翁蒸药,竹甑里的药香比上次浓,还多了点清润的味——这次加了麦冬。

“今年入秋燥,山民的冷嗽里添了燥气,得加麦冬润着。”青砚翁说着,拿出几片麦冬,是去年冬采的,根像纺锤,半透明的,嚼着甘润,“麦冬味甘微苦,性微寒,归心、肺、胃经,能养阴生津,润肺清心。今年秋燥,肺里的湿邪裹着燥,光温肾不够,还得润燥,不然咳断不了根。”

正说着,山脚下的阿秀来了,她咳得喉咙发疼,痰是白色的,却带着点血丝,说话时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沈秀才,您看我这咳,喝了藿部药,痰少了,可喉咙还是疼,像有火燎。”阿秀说着,咳了两声,捂着胸口直皱眉。

沈墨想试试按府志稿里的方子,可青砚翁却加了麦冬:“她这是冷嗽兼燥,得润。”他把麦冬和藿部药按一比三的比例放进竹甑,蒸的时候加了点山泉水,“麦冬得蒸得透,润气才够。”竹甑的水汽里带着麦冬的甘香,阿秀闻着,喉咙竟不那么疼了。

阿秀喝了两天药汁,喉咙的疼就消了;喝到第四天,痰里的血丝没了,咳得也轻了;到了秋分,她又能像往常一样,在溪边洗衣裳,唱着山歌,声音清亮得很。“这药加了麦冬,喝着润,比之前的舒服。”阿秀笑着说,沈墨赶紧把这法子记在府志稿上:“秋燥之年,冷嗽兼燥者,藿部药加麦冬(冬采根),竹甑加泉水蒸一时辰,养阴润肺,燥除咳止。”

青砚翁看着沈墨写字,笑着说:“处州的病,跟着季节变,方子也得跟着变。书里的方子是死的,可人的实践是活的,您把这些变方都写进去,府志才真能帮到山民。”沈墨点点头,又问起三枝九叶草和百部的“劲”——他听城里的先生说,这两种药里有“能挡邪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