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州藿部记:云崖冷嗽的草木方(上卷)(1 / 2)

楔子括苍寒雾:冷嗽缠山民

处州括苍山的冬,总裹着化不开的寒湿。云雾像浸了米汤的棉絮,坠在竹楼的檐角,连溪涧的水都透着刺骨的凉,山民们烧着松柴,烟却飘不出窗,只在屋里绕着梁,把人的脸熏得发黄。

青砚翁的药庐在云崖下,竹墙糊着黄泥,门楣上挂着串晒干的草药——有带细毛的艾叶,有纺锤似的百部根,还有捆成束的“三枝九叶草”,枝叶舒展,三枝成簇,每枝顶九片叶,叶背泛着淡绿的光晕,风一吹,就带着股清苦的香。青砚翁的手总沾着药汁,指甲缝里嵌着黄泥,他常说:“处州的山,湿得能拧出水,山民的病,也多是这‘湿’惹的祸。”

这年冬至刚过,山脚下的阿福就裹着破棉袄来了。他咳得腰都弯了,每咳一声,肩膀就抖一下,痰是白色的泡沫,落在药庐的青石板上,沾着泥点。“青砚翁,您救救我!”阿福的声音嘶哑,“咳了半个月,夜里咳得不能睡,喝了姜汤也不管用,胸口像压着块冰。”

青砚翁摸了摸阿福的脉,指下的脉沉而迟,像被冻住的溪涧。他又看了看阿福的舌苔,白腻得像涂了层米糊:“是‘寒湿困肺’,肺属金,金生水,可你肾里的阳气不足,水养不了金,肺里的湿邪散不出去,才成了这冷嗽。”

他转身从药架上取下那捆三枝九叶草,又拿出个陶罐,里面装着土黄色的百部根。“这草叫‘三枝九叶草’,处州人也叫它‘羊合叶’,冬藏的根最有劲儿,能温肾纳气;这百部,秋采的根润肺,能把肺里的湿痰咳出来。”青砚翁把两种药放在竹甑里,添了点山泉水,“它们俩合在一起蒸,金能得水养,肺能得气润,你的咳就能好。”

这时,药庐外的雾忽然散了点,阳光透过竹缝,照在三枝九叶草的叶子上,泛着细碎的光。青砚翁望着云崖的方向,喃喃道:“处州的草木,都懂这山的性子,只要用得对,再难治的病,也能找到方子。”

第一卷阿福祛咳:藿部初相和(春生夏长·四气五味·金水相生)

阿福的冷嗽,是在山里砍竹时惹上的。那天他淋了场冷雨,回来就开始咳,起初只是偶尔咳两声,后来越咳越重,痰也从清稀变成了白色泡沫,连吃饭都没胃口,人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媳妇给他熬了梨汤,喝了反而咳得更凶——梨性凉,处州的冷嗽是寒邪裹着湿邪,凉性的东西只会添乱。

“得去云崖找青砚翁。”媳妇把阿福的棉袄烘得暖暖的,劝道。阿福拄着竹杖往药庐走,路上见山民们都缩着脖子,连平日里爱跑的狗,都蜷在灶边不肯出来——寒湿太重,连草木都蔫着,竹叶子上挂着的水珠,坠得枝条弯了腰。

青砚翁的药庐里,竹甑正放在松柴灶上蒸着,药香混着水汽,飘得满屋子都是。他让阿福坐在竹椅上,解开棉袄,胸口的皮肤摸上去凉得像冰。“先试试单味药。”青砚翁说着,从竹甑里取出几片三枝九叶草的叶子,放进嘴里嚼了嚼,辛麻感从舌尖窜到喉咙,顺着经络往腰腹沉。“这草性温,味辛微苦,归肾经,能把肾里的阳气提上来,肾属水,水能养肺,这是‘金水相生’的理。”

他给阿福煮了碗三枝九叶草的药汁,阿福喝了一口,辛得直皱眉,却觉得胸口的“冰”好像化了点,咳得没那么急了。可连喝三天,阿福还是咳痰,只是痰少了点,说话时气短得很。

“光有‘水’不够,还得有‘润’。”青砚翁第二天就带着阿福去后山采百部。秋末的溪谷边,百部长得很密,根像串起来的纺锤,土黄色的皮上缠着细须,掐断了有乳白色的浆,闻着有股淡淡的甘香。“百部性微温,味甘苦,归肺经,能润肺止咳,还能把肺里的湿痰‘勾’出来。”青砚翁挖了几株,抖掉根上的泥,“秋采的百部根最肥,浆也足,润肺的力强。”

他把百部根切成片,给阿福煮了碗药汁。阿福喝了,觉得喉咙里润润的,痰更容易咳出来了,可咳完了还是觉得腰里发空,像少了点力气。

“该让它们俩‘搭伙’了。”青砚翁笑着,把三枝九叶草的根和百部根按二比一的比例,切成小段,放进竹甑里,加了点山泉水,再撒了把晒干的生姜片——生姜性温,能助药力,还能防止药汁太苦伤胃。竹甑的盖子一盖,松柴的火慢慢烧着,水汽从甑缝里冒出来,药香越来越浓。

蒸了一个时辰,青砚翁倒出药汁,琥珀色的汁里飘着细小的药渣。阿福喝了一口,辛中带甘,温而不燥,喝完没多久,就觉得胸口的闷意散了,咳也轻了。连喝五天,阿福夜里能躺下睡了;喝到第七天,痰没了,说话也有劲儿了;到了立春,他又能扛着斧头去山里砍竹,竹叶子上的水珠溅在脸上,也不觉得冷了。

阿福特意给青砚翁送了捆新砍的竹,青砚翁用它编了个新竹甑,笑着说:“这方子得记着,三枝九叶草冬采根,百部秋采根,同蒸时加生姜,治处州的冷嗽最灵——这是草木顺着山的性子,人顺着草木的性子,才成的机缘。”

第二卷林妪缓喘:温肾润肺方(阴阳五行·性味归经·冬藏炮制)

括苍山腰的林婆婆,冷嗽犯了五年。每到冬春之交,她就咳得喘不过气,夜里得靠着竹椅坐半宿,咳完了还得揉着腰,说“腰里像揣着块冰,空落落的”。儿子带她去城里看大夫,开了些止咳的药,喝了就好,停了就犯,药渣子堆在屋角,像座小山。

“去试试青砚翁的藿部蒸药吧,阿福的咳就是他治好的。”邻居劝道。林婆婆的儿子背着她往云崖走,路上见青砚翁正带着山民们采三枝九叶草——冬至刚过,草的根长得粗实,带着泥土的湿气,青砚翁让大家把根上的须剪干净,只留主根,说“须子的药力弱,主根才藏足了冬气”。

到了药庐,青砚翁摸了摸林婆婆的脉,指下的脉沉迟得几乎摸不到,舌苔白腻得像厚霜。“您这不是普通的冷嗽,是肾不纳气。”青砚翁说,“肺主呼气,肾主纳气,您肾里的阳气太弱,吸进来的气沉不到腰里,都堵在肺里,才又咳又喘;腰是空的,就是肾不纳气的兆头。”

他从药架上取下个陶罐,里面装着去年冬藏的三枝九叶草根——是用松针裹着藏在竹楼的阁楼上,干得脆生生的,一捏就碎,闻着有股清苦的辛香。“这是冬藏的根,比新鲜的根温性更纯,能慢慢补肾里的阳气。”青砚翁又拿出百部根,是秋末晒透的,切成了薄片,“百部要晒到七成干,太干了会散了润肺的力,太湿了容易霉。”

他把三枝九叶草根和百部片放进新竹甑里,这次加的不是生姜,而是两颗晒干的红枣——林婆婆年纪大,脾胃弱,红枣能补脾胃,还能中和药的辛味。“三枝九叶草归肾经,温肾纳气;百部归肺经,润肺止咳;红枣归脾经,补土生金——脾属土,肺属金,土能生金,这样肺得脾养,肾得气补,咳和喘都能好。”青砚翁边蒸边说,竹甑里的水汽冒着,药香混着枣香,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