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巴金叶记:拐子七的仙缘本草(下卷)
楔子暖冬异兆:本草察天机
秦巴的腊月竟飘起了毛毛雨,雾像化不开的蜜,裹着崖壁上的松柏,连平日里冰棱垂挂的溪涧,都泛着温吞的水汽。药农二柱揣着布口袋往寒崖走,脚底下的碎石不似往年冻得发硬,反而沾了层软泥——他心里犯嘀咕:“老辈说‘冬至数九,冻破石头’,今年怎么暖得反常?”
到了常采拐子七的石隙前,二柱一锄头下去,心就沉了:挖出来的根须细得像麻线,断面的白浆稀得能渗进土里,嚼在嘴里,辛麻感淡得几乎尝不出来,只剩一股寡淡的土味。他赶紧捧着这“反常的根”往云雾崖跑,草庐外的青崖翁正对着那方青石板出神,指尖捻着片半黄的柏叶。
“先生,您看这拐子七!”二柱把根递过去。青崖翁捏着根须,指腹蹭过断面的白浆,又抬头望了望雾蒙蒙的天,忽然叹了口气:“五运六气不循常了。今年土运太过,少阳相火却提前升发,暖冬破了‘冬藏’的律——草木的魂还没来得及沉进根里,就被这暖气动了生机,药力自然弱了。”
他把根放在青石板上,阳光透过雾洒下来,根须竟慢慢发了点芽。“还好,根里的阴气没散透。”青崖翁起身拿过酒坛,倒出点陈酿黄酒,滴在根断面上,白浆竟渐渐稠了些。“人能顺天调法,药就能应人显效。这暖冬的坎,咱们用秦巴的土法,能迈过去。”
第一卷暖冬调法:石隙觅真精(五运六气·冬藏变式)
张阿婆的痹痛犯得比往年早,腊月里就下不了炕了。她的膝盖肿得发亮,一按一个坑,还总咳着白痰,夜里躺不下,只能靠着墙喘——儿子请了山下的郎中,开了驱寒的药,喝了五剂,反而咳得更厉害。
“去寻青崖翁吧。”邻居劝道。张阿婆的儿子便背着母亲往云雾崖走,路上见药农们都往崖壁深处去,手里的锄头比往常沉,挖得也慢。“今年采拐子七,得找石缝深的地方。”一个药农解释,“先生说,深石缝里土温低,还守着冬藏的阴气,根能实些。”
到了草庐,青崖翁给张阿婆诊脉,指下的脉沉迟而滑,像裹着水汽的棉线。“湿邪困肺,肾阳不足。”他说,“暖冬让肾的‘藏力’弱了,不能温肺化湿;拐子七本是温肾的药,可今年的根药力薄,直接煎着喝,驱不了肺里的湿。”
他转身从墙角抱出堆晒干的柏叶,又取了块新凿的青石板,比原来的薄些。“咱们得给拐子七‘补藏’。”青崖翁让二柱去深石缝里采来拐子七根,洗净切成厚片,用黄酒拌了,再掺进一半柏叶,铺在新青石板上,然后把石板嵌进草庐后的土穴里——那穴是背阴的,土是从崖下挖的腐叶土,凉得沁手。
“柏叶味甘性凉,能收相火;腐叶土藏了一年的阴气,能补冬藏之不足。”青崖翁每天都去翻检一次,柏叶的清香混着黄酒的醇味,慢慢渗进根片里。七天后取出石板,根片竟变成了深褐色,断面的白浆稠得能拉出丝,嚼一口,辛麻感里带着点柏叶的清苦,温而不燥。
他给张阿婆开的方里,除了这“柏叶酒制拐子七”,还加了把晒干的款冬花——那是秋日用秦巴的山泉水晒的,味辛性温,归肺经,能润肺止咳。“拐子七温肾,款冬花润肺,肾能生肺,这是五行‘金水相生’的理。”青崖翁把药包好,叮嘱道,“煎药时加两颗红枣,补点脾土,脾能化湿,湿去了,咳和痛都能好。”
张阿婆喝了三剂,夜里就能躺下睡了;喝到第七剂,能扶着墙走路;到了立春,竟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还捻着片柏叶:“这叶子竟能帮着药治病,秦巴的草木,真是通人性。”
青崖翁却在药农们的本子上添了一笔:“暖冬采拐子七,择深石隙阴土处;炮制用柏叶拌酒,埋腐叶土穴七日。盖因相火过旺,需借柏叶之凉敛气,阴土之寒补藏——此乃应五运六气之变,循天人合一之理。”
第二卷文献辩真:山野证良方(实践先于文献·口传验文献)
春暖花开时,山外来了个姓柳的医者,背着个满是书的木箱,自称是“湖湘本草世家”。他一到秦巴,就听说了拐子七的名声,却摇头不信:“《本草图经》明写着‘淫羊藿湖湘出者佳’,秦巴这山野之地,能有什么好药?”
柳医者找到青崖翁,手里捧着本泛黄的《本草图经》,指着上面的字:“你看,这里写‘叶如羊藿,茎细而坚’,哪有什么‘叶背泛金’?还有‘酒制’,古法只用酒炒,哪有埋青石的道理?”
青崖翁没急着辩,只是请柳医者去山下看。他们先去了老栓家,老栓正扛着柴从山上下来,膝盖不肿不疼,走起路来稳当得很。“十年前我拄着拐杖都难走,是先生用拐子七治好的。”老栓说着,还从院里的药圃里拔了株拐子七,叶背的金斑在阳光下闪着光,“您看这叶,秦巴的北坡寒,土薄石多,叶才长了金斑,这是吸了山石的精气。”
又去了翠姑家,翠姑正给孩子缝衣裳,手腕转得灵活——三年前她不仅关节疼,还总胸闷,是青崖翁用拐子七配紫苏、柴胡治好的。“柳先生,您要是不信,我给您煎碗药尝尝。”翠姑说着就要去拿药,柳医者却摆手:“我先看看炮制的法子。”
他们跟着药农二柱去了寒崖下的炮制处,二柱正把拌了黄酒的拐子七根铺在青石板上,上面盖着松针,松针下还垫着层晒干的野菊花。“先生说,野菊花能清余热,免得酒性太燥。”二柱边铺边说,“埋青石得选晨露刚干的时候,这时石气最清,药香能锁得牢。”
柳医者蹲下身,捏了片根片嚼了嚼,辛麻感顺着舌尖往下走,腰腹间暖融融的,竟比他家里的酒炒淫羊藿更温和。“这药力……”他愣了愣,又翻出《本草图经》,指着“湖湘出者”的注脚:“这里写‘湿地生者叶肥’,秦巴的拐子七长在石隙,叶瘦却金斑显,根细却精气足——是我拘着文献,忘了‘地异药异’的理。”
这时,山下传来消息,有个林姑娘得了怪病:痹痛犯了半年,吃了不少驱寒药,却总头晕心慌,面色苍白。柳医者和青崖翁一起去看,林姑娘的脉细而弱,是血虚的征兆。“寒痹需温药,可她血虚,温药易耗血。”柳医者犯了难,“湖湘的淫羊藿性烈,加补血药也怕相冲。”
青崖翁却取了酒制拐子七,又加了当归、熟地。“秦巴的拐子七温而不燥,归肾经,肾能生血;当归补血,熟地滋阴,三药相使,温肾不耗血,补血不碍痹。”他把药煎好,林姑娘喝了三剂,头晕就轻了,痹痛也减了;喝到半月,面色竟红润了些。
柳医者捧着那碗药汁,忽然叹了口气:“文献记的是常法,山野藏的是活法。你们秦巴的拐子七,是用实践补了文献的缺啊。”他在《本草图经》的空白处,添了段小字:“秦巴有淫羊藿变种,名拐子七,叶背泛金,根如连珠,冬采深石隙者佳,酒制埋青石,佐柏叶或野菊,温肾通痹,兼能益血,非湖湘者可比——此乃民间实践之验,胜于纸上之记。”
青崖翁见了,只是笑:“不是胜,是互补。文献是前人的经验,民间是今人的实践,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本草理。”
第三卷松针黄酒:细处藏玄机(七情配伍·农书细节)
虎娃才五岁,却得了“小儿痹症”,右腿伸不直,一走路就跌跤,脚踝肿得像个小馒头。虎娃的娘带着他跑了不少地方,郎中都说“寒气入骨”,开的药太烈,虎娃喝了就吐,小脸黄得像秋后的草。
“去求青崖翁吧,他懂孩子的病。”有人劝道。虎娃的娘抱着孩子往云雾崖走,路上见药农们正晒松针,晒得半干的松针要分成三堆,一堆粗的,一堆细的,还有一堆带着松脂的。“这松针也分好坏?”她问。
“可不是嘛。”药农说,“先生说,炮制拐子七用的松针,得选当年的新针,晒到七成干,太干了锁不住香,太湿了会霉;粗针垫在底下,细针铺在上面,带松脂的得挑出去,不然会苦了药。”
到了草庐,青崖翁摸了摸虎娃的脚踝,孩子疼得直哭。“孩子的脾肺弱,太烈的药受不住。”他取了些刚炮制好的拐子七根,磨成细粉,又取了点陈酿黄酒——那酒是埋在松树下三年的,颜色像琥珀,闻着有股松香。“这酒是用秦巴的糯米酿的,埋松树下借松气,温性更柔,孩子能受住。”
他把药粉和黄酒调成糊状,敷在虎娃的脚踝上,再用晒干的细松针裹住,外面缠上棉布。“拐子七的辛麻性能通经,黄酒的温性能驱寒,松针的清性能护皮——这是‘外治’的法子,不经过脾胃,孩子不吐。”青崖翁叮嘱道,“每天换一次,换的时候用温松针水擦脚,能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