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脚夫们躺在街边,叼着稻草,一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一边议论着这些来自异国的人。
鸿胪寺的官员们一个个尴尬的要命,跟鸵鸟一样低着头,在前面引路,好在南巡的小公主不再追问,其他国家的使臣们,也暂且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此刻的王甫整个后背彻底湿透,心里不断抱怨,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余瑾跟卢颂为首的利益集团斗法,却偏偏殃及到了自己。
队伍就这样在气氛诡异的东直大街上前进了数百米,直到看到了前方那座飞檐斗拱、气派非凡的建筑,王甫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各位使者,各位贵客!”王甫勒住马,强打起精神,指着前方那座几乎占据了半条街的宏伟建筑,高声唱喏,试图用自己的声音驱散这压抑的气氛,“前方,便是我大安专为招待四方宾客所建的‘四方馆’。馆内早已备下上好的酒菜与舒适的厢房,请诸位随我来!”
他一马当先,领着队伍来到驿馆门前。
胡商巴赫曼看着那气派的大门,脸上的焦躁却未减半分,他粗着嗓子问道:“王大人,酒菜不急!我们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安国公府的管事?我们带来的货物,可都等着出手呢!”
“巴赫曼先生莫急。”王甫脸上的笑容滴水不漏,“国公府那边,下官早已派人知会过了。只是公爷近来公务繁忙,想必会先遣人来与各位接洽。诸位远来是客,还是先入馆歇息,洗去一路风尘才是正理。”
就在这时,北蛮王子拓跋宏却冷笑一声,他用马鞭指了指驿馆旁边一条幽深的巷子,又指了指驿馆那高大的院墙。
“王大人,本王听说,你们南朝的驿馆,招待不同的客人,住的院子也是不同的。不知……我们北蛮,这次住的是哪个院子?可别是那最偏僻的,连太阳都照不进的‘北院’吧?”
此言一出,王甫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没想到这看似粗鲁的蛮人王子,心思竟如此细密。鸿胪寺的确是按旧例,将最好、也最向阳的“东院”留给了南巡王朝,而将北蛮人安排在了最偏僻的北院。
这本是惯例,却在此刻被当众挑明,无异于一种羞辱。
不等王甫想好说辞,南巡王朝那位始终沉默不语的老太傅,却掀开车帘,缓缓开口:“王子殿下此言差矣。我南巡王朝,三百年来皆奉大安为宗主,岁岁来朝,从未断绝。按我天朝礼制,居于东首,有何不妥?”
拓跋宏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老家伙,时代变了!如今我们大单于的铁骑,才是这片大地上最强的力量!你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规矩,也该改一改了!”
眼看着一场外交冲突就要在驿馆门口爆发,王甫只觉得头大如斗,冷汗直流。
他刚想开口和稀泥,一个清脆的声音却从南巡公主的马车里传了出来。
“太傅,我不想住东院了。”
阮月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任性。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跟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我想……我想去那些有大锅的地方看看,我想尝尝那个祛病的汤药。”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王甫,在听到这句话后,看着眼前这乱成一锅粥的局面,看着那些各怀鬼胎、彼此敌视的“贵客”,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接待什么使臣,而是在……伺候一群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