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名传令兵疾奔入帐，声音带着压不住的亢奋：

“陛下！临涣周边负隅顽抗的零星贼军，连同那几座自以为固若金汤的临近坞堡，已尽数肃清！我军兵锋所向，再无阻碍！”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正中那巨大的沙盘上。高欢的目光依旧胶着在那纵横交错的线条之上，头也未抬，只是轻轻吐出四个字：

“伤亡如何？”

侍立一旁的侯景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

“回陛下，阵亡三百二十七人，伤五百余。多是轻伤，休整旬日便可再战。”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高欢的神色，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用更低沉的声音请示道：

“陛下，此战俘获的降卒，数目殊为不少……不知该如何处置？是照旧例先行关押，甄别后再……”

高欢的视线终于从沙盘上抬起，他看向侯景，直接打断：

“愿意归顺的，即刻打散，编入辎重营，充作民夫，以补我军人力。”

他话音顿了顿：

“其中，反抗者，或是心存怨望、顽固不化者，大概有多少？”

侯景眼中精光倏地一闪，立刻收敛了神色，谨慎回道：

“不少……不过倒也不算极多，约占三成。只是这些人颇为麻烦，多是死忠旧主，审讯时破口大骂，极难驯服。陛下，您以往不是一向主张……”

他说到这里，极其明智地刹住了后面的话。

“不愿降的，杀了吧。”

“啊？”

侯景猝不及防，显然没想到高欢会这般回答。

“不降的，便杀掉！”

高欢缓缓抬起手，指向沙盘上那座象征着江北重镇的广陵模型：

“我们不能在这里耗时间。”

他敲了敲广陵，又猛然划向南方纵横交错的水道标识。

“南下，一刻也缓不得！”

他的声调陡然拔高，再次扫视全场：

“你们都仔细看看，看清楚这江南地形！这是什么？这是水网，是沼泽，是泥潭！现在已是春末，再过些时日，梅雨一来，会变成什么样子？遍地泥泞不堪，道路瓦解，暑热湿毒蒸腾……”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震得诸多模型微微颤动：

“我军将士来自北方，习惯的是千里平原，纵马驰骋！不是要让他们跳进这些水洼子里，踩着没膝的烂泥，跟熟悉地形的南人玩什么你追我逃的游戏！”

他缓缓扫过帐中每一张面孔，看到的是敬畏，是疑惑，或许还有一丝未被察觉的懈怠。最后，目光死死钉在侯景脸上。

“萧衍那个老僧，他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稳扎稳打，而是怕我们迅速推进！他就是要缩在建康他那个乌龟壳子一样的台城，指望靠着这江淮的天时地利，拖住我们，磨钝我们的兵锋，耗尽我们的粮草，消磨我们的士气！

是，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我军必会攻破建康！但这意味着过程会更长，会更艰难！这意味着我们会流更多的血！会死更多本来不必死的将士！这一点，我绝不允许！”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亲自坐镇中军，主攻广陵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