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踉跄上前一步,无视了虎视眈眈的朱异,对着萧衍,用一种极致悲凉的语气说道:
“陛下!既然朱令君坚信此乃‘谣言’,是军将为减罪虚报敌情!
那臣斗胆恳请,不如做得更彻底些!”
他话音方落,大殿上众人皆惊,朱异也警惕地看着他。
陈庆之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冷冷道:
“请陛下即刻下旨,将建康城内乃至城外所有自称从江北逃回的流民、所有声称见到夏军铁骑的乡野之民,尽数锁拿入狱!严刑拷问,务必揪出其背后‘散播谣言’、‘动摇国本’之黑手!
再令有司晓谕全城,凡再敢言江北战事者,视同谋逆,立斩不赦!斩尽杀绝!噤声锁口!
自此,建康城中,便再无‘谣言’,亦再无败报!陛下耳中,自然只剩同泰寺袅袅梵音,眼中,只见金身大佛璀璨神光!江南之地,便是那‘佛光照耀下永无兵戈的琉璃净土’!陛下!如此‘清净圣境’,岂不美哉?!”
“噗!”
陈庆之话音未落,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溅而出!
几点猩红,醒目地溅落在萧衍面前的地上,溅落在那些散开的江防报告的血迹旁边!
“将军!”
萧纲骇然失色,抢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庆之。
大殿一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萧衍看着那鲜红刺目的血点,再看看陈庆之惨白如纸的脸和嘴角刺目的血迹,捏着佛珠的手指根根发白,嘴唇无声地颤抖着。
“妖言惑众!陈子云……你这是亵渎佛祖!亵渎圣境!其心可诛!其心当诛!”
朱异歇斯底里地跳了起来,指着陈庆之厉声咆哮:
“陛下!您看!他这是被识破了污蔑之心,被佛祖警示得口吐鲜血!这是天罚啊陛下!快!将这动摇国本的狂徒押下去!严刑……”
“闭嘴!”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响起!既不是来自太子,也不是来自勋贵。
只见武将队列中,一直在旁忍得浑身颤抖、紧握双拳的陈霸先猛地踏出一步!
他此刻双目赤红,须发戟张,猛地一把撕开自己胸前的锦袍官服!
“刺啦!”
锦帛撕裂,露出古铜色的强健胸膛。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上面纵横交错、爬满了整个胸腹的数十道新旧伤疤!
刀伤、枪洞、箭簇留下的凹痕……
“陛下!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陈霸先指着自己满身疤痕,神色激愤:
“这是末将昔年在交州、岭南平贼时流的血!是我无数袍泽兄弟拿命拼回来的忠义!
朱异!
你这只懂得舞文弄墨、曲意逢迎的蠹虫!你看看这疤!哪一道不是为了让江南的妇孺能安睡!哪一道不是为了护持你口中的‘佛国净土’!
现在,前线城池崩坏,弟兄们血染河山!你他娘的还在朝堂上大放狗屁!污蔑浴血将士的忠魂!
你问问这满殿同僚!你问问你自己那颗污糟的心!你配站在这朝堂之上!你配在陛
“粗鄙!莽夫!殿前失仪!失仪!”
朱异被陈霸先的杀气慑得连退几步,面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指着陈霸先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