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警告,落在每一位行军总管身上:
“此谓误军!尔等皆朕钦点之行军总管,若有重大误判延误……后果如何,尔等自知!”
他没有说斩,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意思,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
“最后!”
高欢猛地站起身,一股磅礴的气势轰然爆发:
“若无军令,阵前敢有喧哗喧闹,妄议军情、扰乱视听、蛊惑军心者!无论是将!是卒!无论身份!地位!一概视为乱军!近卫何在?!”
“在!”
帐外值守的铁甲近卫齐声暴喝。
“传令中军执法队,持朕金钺,巡视各营!
自即日起,直至饮马秦淮,大破建康为止!凡有触犯以上军令者,无论何人!无论何职!执法队见之——即刻诛杀!无须再报!先斩后奏!”
“喏!”
这一次,应和的不仅是近卫,帐内所有将领,侯景、窦泰、高敖曹、韩轨……无不躬身抱拳,齐声应诺!
肃杀的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高欢环视这些即将撕裂南方山河的骁将,满意地点点头,那股令人窒息的威严稍微收敛:
“很好。军令既明,望诸卿共谨守之!都下去整顿各自兵马,整备器械。今日大帐不管饭,汝等各安其营罢!”
…………
三日后,江边一处孤山之上,乌云压顶,天际低垂。猎猎狂风自北而来,卷起千层浊浪,猛烈扑击着下方陡峭的崖壁。
崖上,两面巨大的玄金大旗在风中剧烈翻卷,旗面上的日轮纹饰仿佛要在咆哮的气流中燃烧起来。
高欢挟大夏龙雀立于崖边,大氅在风中不住翻涌,身后数十名披甲将领肃然而立。
骤然间,风势稍歇,但江水的奔腾之声却愈发震耳。高欢淡淡开口:
“令绰啊。”
侍立于一旁的苏绰闻声微微一凛,立即躬身应答:
“臣在。”他抬头,只见高欢依旧远眺大江,身形未曾稍动。
高欢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慨然:
“以前读史的时候,见曹孟德横槊赋诗,骋其雄才于长江之上,虽心向往之,却总觉相隔一层……
直至今日立于此处,亲见这万里江涛尽在脚下,我才真正明白其胸中丘壑!”
他蓦地仰天长笑,笑声豪迈,竟一时压过了风浪之声:
“那种睥睨四海、欲将天下纳入囊中的慷慨快意,我今日,尽知之矣!”
苏绰心中剧震,一时未能接话。
却见高欢猛然转身!一瞬间,仿佛山岳骤转,天地易位。
狂风卷起他散落的几缕发丝,拂过棱角分明的面颊,而他一双眼眸之中传出的统帅威仪,以及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足以涤荡寰宇的磅礴意志几乎让苏绰不敢直视。
“曹操当年以北地之众,饮马长江,见山河壮阔,便已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之叹!”
高欢的声音陡然拔高:“而今日,”话音未落,他握持的“大夏龙雀”猛然一顿地:
“朕亲提大夏铁甲数十万,自北而下,列阵淮泗,艨艟千里,猛将良卒无数!”他手臂一挥,指向身后那无边无际、肃杀森严的连营:
“此情!此景!此势!岂不远胜当年阿瞒啊?!”
身后众将听到他的话同样个个心神摇曳,苏绰怔在原地,望着眼前之人,只觉得胸中气涌如山,最终深深俯首下去。
一旁的火把在凛冽的江风中骤然爆开一团刺目的火星,刹那间将高欢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纤毫毕现,眉峰如刀,眸光似潭。就在这明灭的光影交错之间,他倏然拔刀!
“锵!”
龙吟般的刀鸣一闪而过,刀锋映着江水与星河,刃口寒芒如银瓶乍破。
苏绰瞳孔骤缩,每每看到大夏龙雀上面‘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的铭文都他都觉得心潮澎湃,似有未干的热血在其中奔涌!
“取酒来!”
高欢大喝一声。
亲卫抬上一坛烈酒,泥封拍碎的刹那,浓郁酒香裹着凛冽寒气喷薄而出。
高欢单手抓过酒坛仰头痛饮,寒风卷起他几缕散落的鬓发,一派豪迈之色。
“令绰……”苏绰与高欢默契已久,高欢刚一开口,苏绰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等高欢说完便已迅速转身,语气急促吩咐亲卫:
“速速取笔墨来!”
高欢见状连连颔首,能有如此知心识意、反应迅捷的臣子,他心中只觉无比妥帖。
亲卫步履如飞,很快便捧着一套笔墨匆匆奉上。苏绰一步上前,亲自接定那支狼毫笔,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激荡,轻声道:
“臣,为陛下执笔!”
高欢纵声长笑,重新举起酒坛连饮了三口,随后以酒奠于江中,横刀指向大江与身后众人道:
“我持此刃,破柔然、擒葛荣、收尔朱、灭黑獭,深入塞北,分割山河,纵横天下!
论起来,颇不负大丈夫之志!今对此景,甚有慷慨。我当作歌,汝等和之!”
歌曰:
“临觞江水,山河几秋?
恍若飞电,逝岁难留。
横刀慨慷,烽烟未究。
何以骋怀?唯驭九州。
长甲映月,烈烈吾忧。
但安天下,兵戈不收。
萧萧征马,饮渭临流。
我有虎士,鸣笳震丘。
煌煌如斗,八荒可留。
志起塞北,岂作楚囚?
越陇度幽,铁骑相俦。
辕门醉卧,犹记同仇。
星垂南野,鲲鹏北游。
迴翼三匝,何疆不久?
川纳千涧,岳聚万丘。
悠悠人寰,与尔同休。”ru2029
u2029魏武挥鞭当真霸气的紧,十分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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