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机会!”陈霸先猛地一挥手臂:
“而是必有后来居上之日!关键在于,有无真正敢战、能战、善战之将,有无能凝聚人心、提振士气之魂!”
他停顿片刻,一字一句道:
“将军,你方才说祖逖中流击水,可知这英雄之气,从未分南北。”
陈庆之喃喃道:
“可如今英雄之气,还能见容于江南么?”
“如何不能?!”陈霸先的声音陡然拔高:
“一场败仗算什么?当年项羽垓下之败,岂不惨烈?其叱咤风云之气,千年之下犹令人神往!将军白袍之誉,深入北境之威,早已震动天下,岂因一蹴而损?”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陈庆之:
“将军,你我皆姓陈。这个字,在江南,就不该是苟且偷生的姓!今日我等观北军之盛,非为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正该以此砺我剑锋,醒我肝胆!他强,我便更强;他整军经武,我便革新除弊;若是翌日他欲南下牧马,我必北望射天狼!”
“好一个北望射天狼!”陈庆之胸中块垒似被这豪言撞击,眼中终于重燃起一丝锐光:
“然则谈何容易!兵甲、粮秣、人心、朝议……处处皆是掣肘!”
“事在人为!”陈霸先慨然道:
“没有兵甲,便去铸炼;没有粮秣,便去屯垦;人心涣散,便以忠义凝聚;朝议纷扰,便以实绩说话!”
他忽伸手指向江南:
“待回到江南,将军便可招募流民垦荒屯田,整顿军务。我以前在会稽的时候便已有所成效,效仿当年邓艾之事,来日方长啊!”
陈庆之轻叹一声:
“之前朝中就有人上书,谓我穷兵黩武,致使江南元气大伤。如今若是再行屯田之举,到时圣心疑虑,岂不是授人以柄?”
陈霸先纵声大笑: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能终日看人眼色,畏首畏尾?”
他突然敛容,郑重一揖:
“某知将军心中苦楚,然江南存亡,系于将军一身。若将军颓唐,则江南意气尽矣!某愿以身家性命,保将军重整旗鼓!”
言罢,陈霸先望向苍茫江水:
“我尝闻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将军岂能说我江南无英雄之气呢?”
陈庆之彻底转过身,他重新地审视着眼前这位同姓的将领。
“兴国说的是啊!”他缓缓开口:
“听君一席话,恍如惊雷炸耳,醍醐灌顶……是我一时障目,不见泰山了。江北旌旗虽盛,不过一时之景;江南英气未绝,岂无再起之时!”
陈霸先大笑,笑声在江面上荡开:
“正是此理!将军,且看将来罢!这滚滚长江,终有一日,会为我等作证!今日之退,乃为明日更强劲地进取!天下英雄,非独在高氏帐中!”
他伸出大手,重重拍了拍陈庆之的肩膀:
“陈将军,记住今日之困,记住北岸之旗。来日,我辈当再次引军北渡,旌旗所指,必叫天地变色,山河震动!到时再看,谁为英雄!”
暮色渐浓,小船分波逐浪,各向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