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秦岭。
侯景一马当先,风兜面刮来,他却恍若不觉。
一切正如他所料。
凭借那支庞大喧嚣、由长安各级官员组成的“答谢礼队”作为掩护,他和亲卫队伍成功隐匿在车马人流之中,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天下雄关:潼关。
潼关守卫远远望见那华丽的仪仗、精美的车驾以及高擎的“汝南郡公府”旗号,只当是郡公府派员护送前往洛阳谢恩的队伍返还,例行公事地盘查几句,便挥手放行。
看到这般大的排场,虽然好生艳羡了一番,但也并未过多留意。
等过了潼关之后,侯景果断抛弃了相对平坦但绕远的官道,决定改走风陵渡!
如今算起来,从三日前过了潼关,他们已经赶了百多里路了。
这些日子风餐露宿,但好说歹说已经到了秦岭余脉,他们行的倒是不算慢。
队伍沿着小道一路向东疾驰。
五百精骑,连同驮载着二十多日口粮、替换马蹄铁与羽箭的备用马匹,沉默着向前滚动。
晨雾弥漫,东方渐露微白,将这铁流映照得杀气腾腾。
趁着短暂休整给马匹饮水的间隙,士卒们掏出怀里硬如石块的干粮,几口冰冷的浊水送下,便算是补给了。
“都督!前哨回报,离山口不到五里了!”
亲兵统领压低声音,驱马紧贴过来:
“兄弟们马力消耗太大,要不歇息片刻?”
侯景猛地扯住缰绳,胯下铁象前蹄骤然扬起,竟硬生生钉在原地,没有发出半点嘶鸣,只有粗重的喘息。
他身后滚滚的铁流几乎在同一瞬间停了下来。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条小道,只有山风刮过石缝的呜咽。
侯景目光扫过身后那片只闻呼吸不见面目的黑暗:
“就五里,出了山口再歇也不迟!”
他猛地拨转马头,正对着黑压压的队伍:
“兄弟们打起精神,等到了洛阳,我必不亏待诸位!”
山风呜咽,队伍再次启程。
…………
一路无话,当日天色欲晚,一行人才将将看到了远处关隘。
“都督,前头就是函谷关了!”
斥候神色兴奋。
侯景心头一动,勒住战马,示意队伍停下。
“派两人,前去关前喊话。”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就说,龙雀司秘务,需要急赴洛阳,命他们即刻开关,不得延误。”
命令传下,两名亲兵策马趋前,朝关上厉声通报。不久,沉重关门缓缓开启,一队守军手持火把快步而出。
火光跳跃,映出来人警惕却不敢怠慢的神情。
为首将领按剑上前,态度恭谨却难掩疑虑:
“末将乃函谷关巡防偏将,不知贵部是何方军马?夤夜至此,所为何事?”
侯景向身侧亲卫略一颔首。那亲卫会意,利落地自怀中取出一物——是一块深铜色令牌,其上并无繁复纹饰,只正中刻有一枚凌厉雀形,双目处微陷,在火光下森然如活物。
亲卫声音冷定:
“龙雀司,飞驿办事。西凉一线军情紧急,直报洛阳。尔等即刻开关备马,不得多问。”
守将目光一触那令牌,瞳孔骤然收缩。
他虽然没怎么和龙雀司打过交道,但身为一关守将,见识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