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僧愕然停下,梵唱戛然而止。
佛堂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陛下!!!”
来人声音嘶哑,前额狠狠叩击地面,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咚咚声,一次比一次沉重:
“陛下!不能再不顾国事了!江北已然彻底变天了!高欢已尽收关陇河北,下一步便是南下!他的铁骑不日就要直捣建康啊陛下!此獠狼子野心天下皆知!非止一日!况且其势已成,锋芒正盛!此刻刀就架在我江南的脖颈之上,正在磨刀霍霍啊!陛下!求您睁开眼看看!醒来!醒来啊!”
声声泣血,字字惊心。
萧衍的眼皮终于懒懒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目光漫无焦距地落在前方虚空处,仿佛穿透了来人声嘶力竭的呼喊,落在了更遥远的地方。
他捻着佛珠的手停也未停,细碎、规律的摩擦声,在窒息般的静默里异常刺耳。
“沈中丞,”
朱异阴柔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和隐忍的愠怒,他缓步上前,恰好挡在了涕泪横流、以头抢地的沈中丞与闭目诵经的皇帝之间。
他微微躬身,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和隐忍的愠怒:
“此何处所?此乃庄严佛堂,陛下清修圣地。此何时也?陛下此时正为天下苍生祈福,参悟无上大道,以求佛祖庇佑,使我大梁国祚绵长,千秋万代。”
他话锋一转,声音略微拔高:
“尔身为朝廷重臣,安敢如此失仪?咆哮佛堂,冲撞圣驾,口出污言秽语,以虚妄战事惊扰陛下清净无上之禅心?尔该当何罪!”
沈来人猛地抬头,额上一片血肉模糊,血丝混着汗水淌下,目眦欲裂地瞪着朱异:
“朱异!你这谄媚小人!休要在此混淆视听!江北已然不是元氏天下了!之前陈子云的文书雪片一样飞入台城,你敢说你一概不知?
高欢正在厉兵秣马,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敌军渡江,将这繁华建康付诸一炬吗?!”
朱异面色丝毫不变,反而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沈大人,你魔怔了!江北虽有纷扰,不过疥癣之疾,陛下运筹帷幄,自有决断。尔今日所为,非但不能警醒圣听,反而是祸乱朝纲,动摇民心!陛下,”
他转向萧衍,声音恳切,“沈中丞忧心国事,以致言行无状,虽情有可原,然佛堂清净之地,确不可如此喧哗。恳请陛下念其一片忠心,允其退下,稍后再议。”
萧衍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就只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那令人心焦的规律摩擦。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念诵了一句佛号,声音低哑模糊。
沈中丞见状,眼中最后一点希望的光芒骤然熄灭,化为彻底的绝望与悲愤。
他不再看朱异,而是再次朝着萧衍,用尽全身力气,将头重重磕下,声音已是泣血:
“陛下!臣并非危言耸听啊,军情如火!自前晋以来,南北对峙多年,岂会因一时而变?况且高欢麾下皆豺狼之将。
陛下!此刻若再不整军备武,调度粮草,派遣大将督镇北岸,则……则江山危矣!社稷危矣!!臣今日拼却这项上人头不要,也要闯这佛堂,死谏于此!求陛下……决断!”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随即体力不支,伏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佛堂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沈峻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那串紫檀佛珠不间断的摩擦声。ru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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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菩萨」「佛天子」「法王」「大檀越」「施主菩萨」「白衣僧正」「三宝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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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萧衍的佛学造诣可能比胡太后还要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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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癸巳,上幸同泰寺,设四部无遮大会。上释御服,持法衣,行清净大舍,以便省为房,素床瓦器,乘小车,私人执役。甲子,升讲堂法座,为四部大众开《涅槃经》题。癸卯,群臣以钱一亿万祈白三宝,奉赎皇帝菩萨,僧众默许。乙巳,百辟诣寺东门,奉表请还临宸极,三请,乃许。上三答书,前后并称“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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